朽木穀城外校場，足利義藤、前田利家、塚原卜傳還有新加入這個“小團體”、協助前田利家打造將軍鐵炮隊的明智光秀，匯聚在一起，望著剛剛拿到分發鐵炮的足輕們。
    “明智君出自土岐庶流明智氏？”足利義藤看著鐵炮足輕們裝填彈藥訓練時，向明智光秀問道。
    “嗨！”明智光秀點頭回答道。
    “當年三代將軍義滿大人鎮壓土岐氏後，還是接納了大量在美濃的土岐庶流作為幕府奉公眾，其中——也包括了明智氏。並且明智氏不少人也是當年幕府馬回眾的一員，甚至參與過鎮壓大內家的叛亂，以及六代義教大人之後對赤鬆家的報複。
    義滿大人可能沒想到，當年一時鼎盛的幕府會衰落至此，也不會想到，當時馬回士卒之後，成了將軍需要仰賴的人之一。”足利義藤一邊讓側近幫助自己套上胴丸，一邊“深情”對明智光秀說道。
    不就是東大的魅魔嘛？室町幕府淪落至此，也是到了該出產的時候了……
    足利義藤所言非虛，明智氏一邊是美濃、信濃邊界遠山氏血脈，一邊是土岐庶流，也的確在義滿到義政時代擔任過室町幕府的奉公眾，家中也有人充任幕府馬回眾，這個曆史淵源，是曆史上的明智光秀以足利義昭的幕臣身份“首秀”的原因，也是這裏齋藤道三派這外甥進入幾內聯絡細川家甚至將軍的原因。
    “將軍大人言重了。”明智光秀略微有些惶恐，渾然沒有之前在朽木穀城本丸禦殿上講述鐵炮戰法的風度。
    “哪裏言重了？你明智家當年的確是幕府奉公中一員，而當年幕府所有奉公眾，應仁之亂以來，幾內奉公眾飄零殆盡，而在地奉公眾之中……”講到這裏時，足利義藤眼中有淚花，但也可以看到他的滔天怒意。
    “今川家攻伐三河……嗬嗬，我才知道，我幕府鼎盛時，700餘家奉公眾，而在三河國就有50餘家！《今川假名目錄》中雲，“廢止一切守護不入地”，如果不是今川家攻伐三河，我都不知道幕府原來還有這麽多名義上的幕臣領地，八代將軍以來，幕府頗為困頓，他們都忘了自己是幕臣，年貢也好，兵役也罷，全都沒了……而現在，他們的領地要被地方大名侵吞了，方才想起來自己是幕臣，希望將軍出麵替他們轉圜說，他們的地，守護不入……簡直不知所謂！你明智家現在還能想著幕府權威，這很好……”
    室町幕府也有類似於後世江戶幕府時期直屬於將軍的一萬石以下旗本的群體，也就是所謂的“幕府奉公眾”，並且這個群體在為將軍做事或者他們領地為將軍提供財力支持的同時，也作為室町幕府中央監視、鉗製地方守護大名的重要力量。
    他們的構成有足利將軍本家原本的家臣，比如跟足利直義唱反調的高師直、高師泰所屬的高家；有足利氏的一些更遠的旁支庶流，三河國現在向足利義藤請求出麵的那些基本都是；有足利氏在建立、鞏固政權過程中，對不服統治高門庶流的招降納叛，比如土岐分家明智家……
    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到六代將軍足利義教時代，靠著這群奉公眾家族，也能湊出萬人大軍，其中有3000以上的騎馬武士，雖然不能對其他大名形成碾壓態勢，但也是當時絕對的no.1，加上將軍權威，征討不臣時還可以拉上其他大名，這支力量倒也夠用，甚至在足利義教被赤鬆滿佑“鴻門宴”了以後，還可以拚老命砍了赤鬆滿佑，再把四職之一的超級豪門赤鬆家狠狠削一頓。
    但是這股勢力，太依賴幕府將軍的權威了，而室町幕府就是一個權威一直不怎麽能樹立起來的政權，在權威巔峰足利義教被赤鬆滿佑斬殺時就遭到一次重創，八代將軍應仁之亂又是一次重創……
    之後就是勢力本身腐化，上下其手，甚至出現了“應仁之亂前，一國所有奉公眾可以每年給將軍湊三五千貫，應仁之亂後就隻有三五百貫甚至更少”的情況；或者是距離將軍大本營室町較遠的奉公眾為尋找出路，向附近新近崛起的戰國大名投效。
    而足利將軍幕府中央，也因為戰亂造成文件亡佚，跟距離遠的在地奉公眾失去了聯絡……這也是足利義藤需要和泉細川家提醒才想起明智家是奉公眾的原因——嗯，對於孱弱的幕府控製力而言，剛出近幾、不破關外的美濃，也屬於“距離遠”……
    至於三河國，作為足利將軍家的起家之地之一，自然有不少幕府奉公眾家族，不過嘛，這幫子足利將軍家的遠房親戚們在幕府鼎盛時就不怎麽聽話，就更別說應仁之亂後了，反正你幕府忘了來找我，那麵對著將軍禦料所這種肥肉，不侵吞不是泥轟金，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日本武士，窮怕了！
    現在這幫子“幕府八旗老爺”被另一個遠房親戚今川家派出的狡猾老和尚收拾得不要不要的，才想起自己是奉公眾家族，土地其實是禦料所來著……
    足利義藤在側近幫助下穿戴好了甲胄，手持兩柄鐵鐧練習起來，心中的思緒卻難以平靜【晚了！侵吞的時候沒想起那是禦料所，被侵吞的時候想起來了？這幫子蠢貨，我寧可拿你們去安撫今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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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對之前奉公眾們背離幕府的憤怒，也可能是對八代將軍及其之後曆代征夷大將軍的怒其不爭，也可能是對今川家等出自足利庶流的強勢地方大名跟將軍家也越走越遠的憤懣，足利義藤雙手持的鐵鐧，揮舞地愈發有力、高速，原本沉重的鎧甲也不能讓他的動作稍稍慢下一點，“呼呼”的風聲下，是足利義藤這個十來歲“強情公方”的拚搏和宣泄。
    明智光秀很難跟足利義藤共情，明智氏雖然沒落，但是他舅父的齋藤氏可謂蒸蒸日上，至於跟一色義龍的“父慈子孝”？齋藤道三還有未成年的其他孩子，明智光秀自信在自己的輔佐之下，幾個表弟可以成長到可以獨自壓製美濃的守護殘餘勢力，進而憑借美濃中南部五十多萬石的力量、北部高山和南麵長良川等河流的庇護，成就霸業之基……
    但是明智光秀卻不是不能理解足利義藤，小豪族出身、參與過齋藤——土岐的美濃國高層權力鬥爭、執掌一支年盈利幾萬貫的商隊的他對秩序、對忠誠有那麽一絲渴望……
    見將軍練習鐵鐧已經上頭，塚原卜傳手持長槍輕點，阻攔住了足利義藤的繼續“放縱”，不過他也有些心驚，現在的將軍也正在邁向個人武力的巔峰期，現在的塚原卜傳還能輕鬆壓製將軍，但等以後，一個年老氣血衰竭，一個正值壯年，那肯定會被將軍大人超越的吧？甚至某些情況下，將軍心境突破，超越現在的自己和上泉秀綱也不是不可能……
    足利義藤停下來後深吸了一口氣，謝過塚原卜傳後對明智光秀微笑道“讓明智君見笑了，聽你說今川軍喜歡在鐵炮齊射打亂敵人陣型後，派出鐵鐧兵進一步撕開甚至攪亂軍陣？想來我親自訓練、帶領鐵鐧兵，也能打出今川軍那種效果吧？”
    “將軍大人神勇！”明智光秀從剛才足利義藤的鐵鐧練習中回神，連忙誇讚道，這可不是虛言，反正他覺得，六尺五寸丸那樣的沙場驍將，在剛才的將軍麵前，也挨不過幾回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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