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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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費爾南·德·麥哲倫的幽靈船隊穿越那片無垠水域時,他們竟以“太平洋”are pacificu)為之命名!上帝見證,這命名必是專屬於完成寰球壯舉之偉人的特權。
    至於如我這般卑微的植物獵人?主啊!我不過航行了從聖維森特角至直布羅陀岩山的距離注:約葡萄牙海岸線長度),便遭遇了三十載人生未見的可怖風暴。
    滔天巨浪如挪亞時代的滅世洪水,將我們的“聖克裏斯托弗號”如核桃殼般拋擲。當船體在礁石上碎裂的轟鳴與桅杆折斷的哀嚎撕裂耳膜時,我緊摟著裝有新大陸種子的柏木箱,在灌滿海水的貨艙隔板後蜷縮如胎兒,向聖母瑪利亞發了此生最虔誠的誓言。
    瑪利亞大概真的保佑了我吧,整艘船幾十個人,至少我和老師,還有一位教士活了下來,謝天謝地,那些植物也還活著!
    我們應該是擱淺在一個日本強大諸侯的領地了——那裏本身就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港口,能夠擁有和維持這樣的港口、港口內灣停泊的大船和帆船,還有在台風之後強力維持的安定秩序,無不在告訴我,這至少是一個能夠和德意誌諸邦中中上等的諸侯並駕齊驅的強權,曾經俘虜過我的孟加拉土王政權,麵對它的話,應該是不堪一擊的。
    把我們從破爛的船裏撈出來的人,是一隊有騎士精神的異國……呃,他們的語言稱之為saurai,沙勿略稱他們為aratus,他們中領頭的,是一個老年aratus,他的盔甲,我以在果阿服役的眼力發誓:這甲胄的奢華堪比葡萄牙公爵禮服,但防護性……上帝啊!卡斯提爾騎士的長矛必能輕易貫穿!
            當然,我後來才知道,這裏的領主是一個風雅俊秀的中年男人——一個被稱作“全行省第一aratus”東海道第一弓取的直譯)的政治強人,他和他姻親盟國的統治範圍將近葡萄牙的一半!聽說還是日本這個國度地位最高的“督軍殿下”指幕府征夷大將軍)的遠房親戚,雖然序列靠後,但不是沒有繼承權,此刻在前線對峙有“傻瓜”之稱的敵人,所以首都附近的行政事務由他兒子負責。
        少年人的馬蹄踏過混雜著船板碎片和浮屍的泥漿,濺起汙濁的水花。他勒馬停駐,冰冷的目光掃過那艘傷痕累累的帆船殘骸——斷裂的桅杆、撕裂的船殼、黑洞洞的炮門……
        目光掃過船骸斷裂的龍骨、黑洞洞的佛郎機炮口,最終落在我懷中的種箱上。上帝啊!那絕非孩童應有的眼神!我在裏斯本塔霍河口見過餓狼圍獵商船隊的目光——三分貪婪如出一轍。但更深邃的是熔岩般的野望,仿佛透過玉米葉看見了金色麥浪覆蓋亞細亞的幻象。更令人膽寒的是他對火器的熟稔:當他指尖撫過船側四磅炮的銘文時,竟喃喃道:“1541,裏斯本鑄炮廠…可惜膛線蝕壞了?還能修嗎?”——這是我後來作為他的顧問學者時問他,他回想後告訴我的。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是一個實用主義的領主,我想費爾南德斯先生應該很難在他統治的地方散播主的意誌……
    那個少年,絕對是強權傾力培育的領導人,他很快收斂了那種神情,以一種讓人覺得非常舒服的笑臉和費爾南德斯先生溝通,還同意了會處理船員們的後事,允許給他們立有十字架的墓碑。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在費爾南德斯先生想要談更多的時候,那個年輕的doinus feudais巧妙地把話頭轉變到了我們三個的處境上,他很熱心地幫我們安排了類似於海鮮粥的食物——老實說,在海上漂久了,我覺得那海鮮粥極為美味。
    當然,加西亞老師並沒有享受到海鮮粥,隻是一碗水,本以為是這個異國小doinus feudais歧視老人,但是當加西亞老師喝了一口水後,就跟我說,味道甜甜鹹鹹的,那個doinus feudais搞不好精通古希臘的體液學說,這話一開始我不信,但是老師的狀態在喝完那碗水後,確實好了一些……
        我寧可相信他是個鐵匠!他直接用一碗帶著大蒜味兒的水擦我那受傷的手臂,上帝作證,如果不是在醫學上成就頗高的加西亞老師不斷勸阻我,讓我配合,我一定狠狠狠狠踢那個高矮腿、大小眼的“醫生”的屁股——我後來才知道,他真的是鐵匠!指今川家製鐵所的負責人山本勘藏)
    當然,最後我和那個鐵匠關係處的不錯,畢竟他算是救了我——那碗帶有一股子大蒜怪味兒的東西的確有防止炎症的作用,我的傷口很快就恢複了。
        也許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監視我們三個人,保護我們三人手裏的那些植物,保護船上的速射炮之類的東西,那個少年doinus feudais絕對是認識那些東西的!我竟然有種遇到同行了的感覺,不管是作為植物學者還是葡萄牙殖民地的士兵。
    在ance的幫助下,我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來到一個日式城堡,在我看來,那個城堡,除了地基部分外,其他地方絕對扛不住烏爾班大炮,也許有部分可以抗住弗朗基炮?
    領主的教子給我們三人安排了相對幹淨寬敞的房間,還替我們領取了一些換洗衣服和物資。這時我才發現——他用的竟然是鵝毛筆!費爾南德斯先生想向他購買他所使用的鵝毛筆,但卻被拒絕了,因為這是他兄長親手給他做的,有特殊意義。不過他同意,給他三枚b西班牙銀幣,東方人稱之為“十字錢”)的話,他就在晚上回來時,給我們帶三支鵝毛筆和三陶瓶墨水,我們同意了這筆交易。
    我這篇回憶錄的手稿、加西亞老師對日本和明國醫學著作的翻譯,還有費爾南德斯先生翻譯《聖經》為日語的手稿,就是從那三支鵝毛筆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