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幾聲脆響，那幾支弩箭被精準地斬落在地。
    危機解除，江離卻並未立刻鬆開手臂，反而低頭看著懷中臉頰緋紅、眼波流轉的女子，帶著幾分戲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抱怨道。
    “戰場之上還敢分心？我的蘇大小姐，你這警惕性可不行。”
    蘇慕卿被他摟在懷裏，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隻覺得臉頰燙得厲害，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
    她羞赧地想要推開他，手上卻沒什麽力氣。
    她忽然抬起水潤的眸子，直直地望進江離眼底，鬼使神差般地輕聲問了一句。
    “我……好看嗎？”
    “……”
    江離明顯一愣，完全沒料到在如此緊張的戰時，她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他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容顏，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唇瓣嬌豔，那雙總是帶著些許清冷疏離的眸子裏，此刻卻漾著動人的水光和一絲罕見的嬌怯。
    他喉結微動，幾乎是下意識地，遵從本心回了一句。
    “好看。”
    得到肯定的回答，蘇慕卿心中像是喝了蜜一般甜，但嘴上卻輕輕哼了一聲，似嬌似嗔，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氣惱道。
    “我……我可是有夫之婦，你……你不要對我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
    這話聽起來像是警告，但那語氣和神情，卻更像是一種欲拒還迎的試探。
    江離聞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非但沒有鬆開她，反而手臂收緊了些，將她更貼近自己，低頭湊近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調笑道。
    “哦？難道……蘇大小姐是想要我對你有什麽想法？”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蘇慕卿渾身一顫，隻覺得一股酥麻感瞬間竄遍全身，整張臉連同白皙的脖頸都紅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能將發燙的臉頰埋進他染血的衣襟裏。
    這樣一幕，在刀光劍影尚未完全平息、屍骸遍地的戰場上，顯得如此突兀而又……旖旎。
    對麵的敵軍看得目瞪口呆，隨即是滔天的惱怒！
    這簡直是對他們最大的羞辱！交戰之時，竟敢如此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
    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殺了他們！”
    聯軍將領氣得哇哇大叫，指揮著士兵就要再次衝上來。
    而友軍這邊，天誅軍將士們也是麵麵相覷，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隻能拚命憋著，同時對自家主上佩服得五體投地。
    主上就是主上，這等風範，非常人能及！
    不遠處，正在指揮士卒構建簡易防禦工事的蕭芮寧，恰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看著那相擁的兩人，看著蘇慕卿那副小女兒般的嬌羞姿態，她握著劍柄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指節泛白，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股強烈的氣悶和酸澀，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個蘇慕卿！平日裏一副清冷端莊的模樣，如今竟……竟如此不知羞！
    可是……
    她猛地甩了甩頭，試圖驅散心中那怪異的感覺。
    自己為何要會難受？為何看到那一幕，心仿佛要漏一拍？
    她不明白。
    隻是覺得，那夕陽下相互攙扶的背影，和此刻戰場上緊密相擁的身影，都像是一根根尖刺，紮得她很不舒服。
    她強迫自己轉過身，不再去看，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眼前的戰事之中，隻是那緊抿的唇線和微蹙的眉頭，泄露了她遠非表麵那般平靜的心緒。
    ——
    敵軍如潮水般暫退，留下滿地狼藉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殘陽將天邊雲霞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映照著天誅軍將士們疲憊而沉重的臉龐。
    營地中彌漫著一股難以驅散的壓抑，仿佛被無形的烏雲籠罩。
    連番的後撤，日益慘烈的傷亡，看不到盡頭的苦戰，像巨石般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希望，似乎正隨著不斷丟失的國土一點點消磨。
    蘇慕卿細致地為江離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塗抹著藥膏，動作依舊輕柔，但江離卻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處那抹無法掩飾的愁苦與憂慮。
    那是對眼前戰局的無力，對未來的無法預料，以及對身邊之人不斷受傷的心疼。
    這種沉重的情緒，並非獨屬於她，營地裏幾乎每一個人，眼中都或多或少帶著同樣的陰霾。
    她偶爾抬起眼簾，望向近在咫尺的江離。
    卻驚訝地發現，與其他人的凝重不同，江離的那雙深邃眸子裏，竟沒有絲毫的彷徨與絕望。
    反而……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古井無波，甚至是一種隱隱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
    這種神情，在這種逆境之下，顯得如此與眾不同，甚至……有種別樣的魅力，讓她幾乎移不開視線。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著，空氣中仿佛有什麽微妙的東西在悄然滋生、流淌。經曆了月餘的生死與共、朝夕相處，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紮根。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蘇慕卿能清晰地感受到江離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麵頰，帶著淡淡的藥草味和他身上特有的凜冽氣息。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長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顫動，望著那近在咫尺的、線條分明的唇，她竟有些意亂情迷，下意識地微微仰起臉。
    江離的目光也落在她嬌豔欲滴的唇瓣上，眸色漸深，緩緩低下頭。
    兩唇即將相接的刹那——
    蘇慕卿猛地驚醒過來，像是被什麽東西燙到一般，倏地伸出手，抵在了江離的胸膛上，阻止了他的靠近。
    她迅速低下頭，露出一段白皙優美的脖頸，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絲慌亂。
    “別……”
    她心跳如擂鼓，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心緒極不平靜。理智與情感在激烈交戰，身份、過往、世俗的眼光……像一道道枷鎖，讓她在最後關頭退縮了。
    江離動作頓住，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和抵在自己胸前微微顫抖的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並沒有強求，也沒有絲毫被拒絕的尷尬。
    他隻是若無其事地直起身，仿佛剛才那曖昧的氛圍從未存在過。
    如果蘇慕卿願意，他並不介意發生些什麽，就當是回報她這一個月來不辭辛苦、無微不至的照顧。但她既然喊停，他自然尊重。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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