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超不是個胖子，他隻是臉特別大。
    臨近黃昏，臻愛旋轉火鍋的霓虹招牌已經亮起，映照著樓下熙攘的人流。
    溫九站在街對麵，目光在人群裏掃過。
    根本不用費力尋找。
    賀超那張臉，在人群裏就像個發光的大號白熾燈泡，辨識度高得離譜。
    “這邊！九哥！”
    賀超的聲音帶著一股子按捺不住的興奮，胳膊掄得像要起飛，生怕溫九看不見他。
    大概是因為要跟網戀對象見麵，他今天穿戴得格外用心，一身黑色西服，腳上是鋥亮的小皮鞋，頭發也精心打了發蠟。
    人顯得很精神，隻是……那張臉依舊很大。
    溫九穿過人行道，走到他跟前。
    “你這臉，隔著一條街都能當路標了。”
    賀超嘿嘿一笑，也不在意：“九哥，家裏的事兒都妥了？”
    他喊九哥，純粹是哥們兒間的口頭禪，跟年齡大小沒關係，溫九平時也喊他超哥，兩人互相叫習慣了。
    溫九點了下頭：“嗯，忙完了。”
    “那就好，那就好。”賀超搓了搓手，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神秘兮兮，壓低了點聲音，“你不是還不信我說的麽？眼見為實，給你瞧瞧！”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幾下，調出一張照片懟到溫九眼前。
    “看看！哥們兒沒吹牛吧？”
    照片上的姑娘確實挺亮眼，笑容甜絲絲的，眼睛彎彎像月牙。
    風格上，跟溫九認識的童茹有點兒像，都是那種能激起人保護欲的類型。
    不過細看，童茹是帶著點嬌憨的可愛，更加的柔弱，照片裏這位，則更偏向純粹的甜，像剛打開包裝的水果糖。
    老實說，溫九對這種細微的風格差異沒什麽研究，也分不太清。
    他瞅了兩眼，客觀評價：“嗯，長得還行。”
    除了“還行”，確實也給不出更多感受了。
    漂亮是漂亮，但也就僅此而已。
    賀超顯然對這個評價不太滿意，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什麽叫還行？這叫仙女下凡好不好！哥們兒跟你說，真人肯定比照片還好看！”
    溫九不置可否，這年頭，照片的可信度無限趨近於零，美顏一開，濾鏡一加，別說仙女下凡，恐龍都能變貂蟬。
    賀超嘿嘿傻笑，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揣回兜裏，仿佛揣著什麽絕世珍寶。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又帶上那種特工接頭般的緊張和神秘。
    “九哥，記住咱們的計劃！”
    他壓低聲音，眼神瞟向旋轉火鍋店的門口，像是在提防什麽。
    “待會兒進去，你就坐我隔壁桌，對，隔壁！假裝不認識我”
    “她要是跟我聊得好，氣氛融洽，你就安心吃你的，當個背景板。”
    “要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他聲音更低了，“我要是聊尬了，或者她看我的眼神不對勁，或者我緊張得開始說胡話……”
    “你就趕緊，趕緊給我發短信！”
    “或者從我身邊走，這樣我就明白了。”
    溫九聽得眼角抽了抽：“我話說在前麵，這種事我不在行，畢竟我也沒這方麵的經驗，你真該找星川來，他才是專業選手。”
    賀超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哎呀，星川那家夥，不是在約會就是在去約會的路上，檔期比明星還滿！哪有空管我這小事。”
    “行吧。”
    還能怎麽辦，來都來了。
    溫九絕對不是為了蹭飯才來的。
    嗯，絕對不是。
    剛一進門，一股混合著麻辣和各種食材的濃鬱香氣就撲麵而來，伴隨著食客們的談笑聲，熱熱鬧鬧的。
    賀超明顯更緊張了，走路都有點同手同腳。
    溫九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那略顯僵硬的背影，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
    服務員熱情地迎上來：“兩位裏麵請！”
    兩人隨著引導，上了二樓。
    賀超顯然是提前做過功課，或者已經來踩過點，熟門熟路地領著溫九繞過等位區，徑直走向旋轉吧台旁邊的兩人卡座。
    “這兒，視角最好！”賀超指了指緊挨著吧台的一個空著的兩人桌，“我就坐這兒，視野開闊，方便跟她互動。”
    然後他又指向旁邊隔著一條窄窄過道的另一個空位，也是兩人桌：“九哥，你就坐那兒，正好能看到我這邊，距離也合適，不會太顯眼。”
    溫九掃了一眼，位置確實不錯。
    賀超的座位靠近主通道，比較顯眼，而他自己的位置則稍微靠裏一些，隔著過道，既能清楚看到賀超那邊的情況，又不會顯得兩人是一起的。
    “可以。”溫九點點頭，在賀超指定的位置坐下。
    服務員很快過來，遞上菜單。
    賀超那邊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時不時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又理理衣領，深呼吸了好幾次，他甚至沒心思看菜單，胡亂點了個鴛鴦鍋底和幾個肉類拚盤。
    溫九則顯得淡定許多，他慢條斯理地翻看著菜單，點了個清湯鍋底，又要了幾樣自己喜歡的蔬菜和一份手切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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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確實有點餓了，而且他對賀超口中的“天仙”興趣不大，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那些隨著傳送帶轉過來的新鮮食材上。
    “九哥，你說……她會不會堵車啊？”賀超坐立不安，探過半個身子，壓低聲音問溫九。
    溫九夾起一片剛燙好的毛肚，在蘸料裏滾了一圈，送進嘴裏，含糊地應了一聲：“可能吧。”
    “你說……她會不會覺得我照片比真人好看，然後失望啊？”賀超又問，臉上的表情糾結得像個苦瓜。
    溫九喝了口水：“放心，你又不醜。”
    除了臉大一點。
    他心裏默默補充一句。
    “也是。”賀超摸了摸打了發蠟的頭發，重新恢複自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賀超那邊終於有了動靜，他的目光突然直勾勾地盯著樓梯入口的方向，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那張大臉上寫滿了震驚、驚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溫九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隻見一個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正站在餐廳門口，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她的個子不算特別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纖細勻稱，一頭栗色的長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發梢帶著自然的弧度，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放大了五官的優點，顯得皮膚白皙透亮。
    確實很甜。
    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下垂，帶著一種無辜感，笑起來的時候，就是照片裏那種彎彎的月牙眼。
    居然不是摳腳大漢？
    溫九心裏略感意外，真人倒是和照片一個樣。
    看來……這次沒法嘲笑賀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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