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你說他到底是怎麽被診斷出精神病的？我感覺他一切正常啊，人好看，聲音好聽，意識清醒，不惹事不鬧事，完全不像有精神疾病啊。”天台上，小護士用胳膊肘懟了懟身旁的另一名護士，小聲問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得罪了什麽大人物吧。”短發護士眉頭微蹙，她並不關心這些東西，院長讓她來監視這名新來的﹑危險等級最高的病人，她就來了，但她對病人的事絲毫不關心。
    不過這名病人確實有點特殊，他從來沒有出現過意識不清醒的情況，每天按照精神病院規定的時間表起床洗漱吃飯。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他從不參加精神病院組織的活動和鍛煉，每次空閑的時候，他都會來到精神病院的天台上，就這麽靜靜地盤腿坐在那邊緣，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來這一個多月了，每天不是在天台坐著就是在天台坐著，我總是擔心他什麽時候就會跳下去……”小護士小聲地嘟嘟囔囔。
    “別亂說，你別忘了這是在哪，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你心裏沒點數兒？”短發女生低聲訓斥道。
    “哦……”小護士瞬間蔫吧了起來，但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男人身上，“如果可以，我其實還挺想……”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短發護士打斷了小護士那還未成型的幻想。
    “哦……”小護士這次是真的蔫巴了，她看著男人瘦削的背影，最終還是默默地閉嘴了。
    天台的風很大，那風呼嘯著，倒灌進男人身上的病號服裏，將病號服吹得鼓起。
    男人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了病號服上，當即，風吹起的鼓包消失，而那未被按住的衣角卻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就像一麵即將被撕裂的旗幟。
    不知過了多久，天台上的風漸漸小了起來。
    殘陽如血，潔白的雲被暈染成橘紅色，而那橘黃色的光灑滿了天台，也灑在了男人眉眼如畫的臉上。
    殘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漸漸沉沒的黯夜。
    “那個……江挽，到晚飯時間了。”小護士往前走了一步，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道。
    “好。”江挽扶住旁邊的護欄，輕而易舉地從天台邊緣站了起來。
    “謝謝提醒。”經過小護士時，江挽輕聲道謝，他那張眉眼如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道謝隻是身體上的本能。
    “我們到底是活生生的人，還是已經死去很久的人，或者說，江先生，我們到底存在過嗎？”
    “或者說，江先生，我們到底存在過嗎？”
    “我們到底存在過嗎？”
    兩個多月前。
    滴答……滴答……
    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似乎成了病房裏的背景音。
    殘陽似血，暖橘色的光灑在窗台上，將一旁的綠植勾勒出柔軟的金邊。
    男人身上插滿了管子，他臉色慘白，靜靜地躺在被殘陽染黃的病床上，像一位安詳的逝者。
    “蘇老醫生，他什麽時候能醒？”病床前，一位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男醫生壓低聲音詢問道。
    男醫生旁邊，兩鬢斑白的蘇老醫生靜靜地看著監護儀上的變化，緩緩開口道：“快了吧。”
    像是在印證蘇老醫生的話，原本一動不動的男人突然動了，他的指尖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也就是這細微的一下，卻讓那名男醫生激動起來。
    “蘇老蘇老！他真的醒了！不對，他心率怎麽這麽快？”男醫生激動的聲音瞬間被監護儀的警報聲壓了下去，他看著監護儀上那飛升的心率，原本激動的心情蕩然無存。
    “不用急。”蘇老就這麽看著那一路飆高的心率在到達一個點後突然緩慢地下降，最後維持在了一個正常的水平。
    男醫生鬆了一口氣，他將目光從監護儀上轉到了男人身上，除了剛才微微顫動的手指，男人的睫毛也在輕顫。
    大概過了一分鍾，男人原本輕顫的睫毛停止了顫動，取而代之的是微睜的眼縫。
    殘陽刺目，男人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半晌後，他像是終於習慣了這個光，微睜的眸子終於全部睜開了。
    “……”江挽有些頭疼，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氣管切開處連接的導管讓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帶上了機械的聲響。
    除了喉嚨裏的導管，江挽鼻腔裏還插著的胃管，就連下半身都插著導尿管。
    “你醒了，你大概昏迷了兩年，準確來說就是，你成為了植物人，你很幸運，手術失敗卻成功存活了。”蘇老蒼老的聲音在江挽耳邊響起。
    “因為你是第一例，哪怕你成了植物人，我們都還在等待著你的蘇醒，同樣，這兩年的費用醫院是全免的。”蘇老繼續道，他並不在乎江挽聽不聽得進去，一股腦兒的將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你好好休息，如果恢複快的話，大概一個星期，你身上的這些管子就可以摘除了。”這是蘇老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這些，他深深地看了眼早就閉上眼的江挽。
    也就是這一眼，蘇老注意到了，江挽在哭，晶瑩剔透的淚珠從他眼角不斷滾落，一滴又一滴，濡濕了他臉頰的碎發，也沾濕了那潔白的枕頭。
    “……”蘇老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病房。
    “我現在給你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狀況，不過你的情況顯然要比其他植物人患者好很多，一周後你差不多就能拆除這些管子了。”男醫生不再幹站著，他開始檢查江挽的身體狀況。
    三個小時後，男醫生檢查完了江挽的身體狀況，他似乎對本次的檢查結果十分滿意，檢查完後就拿著單子急匆匆地離開了。
    慘白的燈光灑在整間病房裏，江挽躺在病床上，他眉頭微蹙，微微偏了偏頭，將目光落在了窗台上。
    窗台上，那盆綠植生機勃勃，枝葉青翠欲滴，像極了鮮活的生命。
    江挽微微抬頭看向了窗外，殘陽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黯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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