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冰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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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歸藏樓的晚飯,向來沉默得像場法事。
    不過好在青姨來幫我們改善夥食,忙活了一下午,做了滿滿一桌子美味佳肴。
    這些人總算不用吃外賣,興致也高了幾分。
    長條木桌上,十七悶頭扒拉著碗裏的青豆,眼珠子卻黏在牆角陰影裏——
    小葫蘆抱著個豁口的陶罐蹲在那兒,青灰色的小手,正小心翼翼把半塊桂花糕往罐裏塞。
    那罐子是我昨天隨手扔庫房的醃菜壇,卻被她當成了寶貝。
    “姑娘…”
    十七終於憋不住,筷子尖戳著青豆,“你真要養?”
    還沒等我說話,霽月‘嗖’的一下湊了過來,壓低嗓子道:“我聽說橫死的童鬼,怨氣頂得上十個水鬼!
    你把她養在這兒…跟揣個雷有啥區別?”
    我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筷子筍幹。
    我吃飯比較安靜,連碗筷碰撞聲都幾乎沒有,小時候我媽管得嚴,尤其在吃飯上我可沒少挨揍。
    牆角的小葫蘆,卻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她塞糕點的動作僵住,青灰的小臉埋得更低了,幾乎要嵌進那黑乎乎的陶罐口裏。
    “怨氣大,能力就大。”
    我的聲音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筷子尖點了點桌上那碟醃得發黑的醬瓜,“就跟這醬瓜似的,鹽放少了壓不住那股子生腥氣,齁不死人,卻能壞了一缸好醬。”
    她倆噎住,看看醬瓜,又看看角落裏那團幾乎要縮進地縫的小影子。
    十七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圖行,“你平時對她跟訓狗似的…太凶了。”
    她應是聯想起今天下午,小葫蘆隻是好奇碰了一下我擱在案上的銅錢劍,就被一道憑空出現的暗金繩影抽得滾出三米遠。
    連魂體都淡了幾分,縮在角落抽噎了半天。
    我並不是刻薄之人,這點大家夥都了解,但我對小葫蘆卻出奇的嚴厲刻薄。
    我放下筷子,碗裏幹幹淨淨,一粒米不剩。
    目光越過桌子,落在牆角那恨不得把自己變成背景的小鬼身上。
    “野性不壓,戾氣不磨,若給她點本事,那就是放出去害人的刀。”
    我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安靜的空氣裏,也砸在小葫蘆緊繃的魂體上。
    “現在她怕我,總好過將來被別的玄門人打得魂飛魄散強。”
    我頓了頓,指尖在粗糙的桌麵上無意識地劃過一道淺淺的痕,“橫死的路…不好走。
    能給她一條別的道,是她的運。
    但能不能走穩,得看她自己,也得看我壓不壓得住。”
    小葫蘆抱著陶罐的手緊了緊,青灰的小指頭摳著罐沿的豁口。
    她不敢抬頭,但黑黢黢的眼眶裏,那股子野火似的怨氣,似乎被什麽東西強行壓著,隻剩下一點委屈的水光在打轉。
    十七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
    樓梯突然傳來‘哐哐哐’擂鼓似的跑步聲,力道大得整座歸藏樓的老木頭都在呻吟。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一個破了音的嗓子在下麵嘶吼,帶著一股子河泥的腥氣和驚惶。
    我眉頭微動。
    霽月像彈簧一樣蹦起來,幾步竄到門口,站在門口往樓梯處瞧。
    “是徽音。” 霽月回頭說,“急赤白臉的,臉都嚇綠了!”
    我起身看向牆角,丟下一句:“你好好待著,不許出去。”
    小葫蘆抱著罐子猛一哆嗦,把自己縮得更小了。
    徽音渾身濕透,褲腿還在往下滴著渾濁的水,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她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姑娘!快!快去城西老河灣!
    出大事了!
    撈上來個…個祖宗!
    玄門的各家都過去了!
    還驚動了玄武殿!
    亂…亂套了!
    水底下…水底下那東西…邪乎!
    邪乎透頂了!”
    她連氣都沒喘勻,雙手撐著膝蓋,斷斷續續的說著零散的信息。
    “什麽東西?”
    我站在門檻內,聲音沒半點波瀾。
    “屍…屍體!”
    王徽音牙齒‘咯咯’打架,“不是一具…是一串!綁得跟螞蚱似的!撈上來一個…帶上來一串!最底下那個…那個…!”
    她猛地打了個寒噤,眼神驚恐得像見了鬼,“整條河灣的水…幾乎都快凍住了!
    那個拿羅盤的孫老道…剛下去…就…就飄上來了!
    臉都青了!”
    冰屍?
    串屍?
    我眼神沉了一瞬。
    城西老河灣,是熔河的一條分支流下來的。
    那地方陰氣重是出了名的,但能凍住活水…這邪性勁兒是有點過頭了。
    我仔細想了想,“我不熟水性,既然各家都在,應該也鬧不出什麽花來。
    我們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
    王徽音大口大口喘氣,試圖快速讓自己平穩下來。
    她死死抓著我的袖子,“姑娘,你必須去!”
    我不解的望向她焦急的臉。
    “溫師兄下去了,還沒上來…
    還有…我看見一個姑娘在那,她、她和你長得好像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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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像…她手裏還拿著你的手杖!”
    “帶路。”
    城西老河灣。
    離著老遠,那股子衝天的陰寒水腥氣就糊了人一臉。
    平日裏渾濁緩慢的河水,此刻竟在靠近北岸的一小片區域打著詭異的漩渦。
    水麵浮著一層薄薄的白氣,靠近岸邊的蘆葦和水草,竟然都掛上了一層亮晶晶的霜棱。
    岸邊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大多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附近居民,被玄武殿和官方的人勉強攔在外圍。
    人群嗡嗡的議論聲裏夾雜著恐懼的抽氣。
    圈內核心,一片狼藉。
    濕漉漉的河灘上,赫然躺著七具屍體。
    他們都用烏黑發亮的粗麻繩捆著手腕腳腕,一個連著一個,排成一串。
    屍體腫脹發白,皮膚被水泡得發亮,口鼻處還掛著肮髒的水草和淤泥。
    最恐怖的是,他們的表情都凝固在一種極致的驚恐和絕望上,嘴巴大張,眼珠暴凸。
    而這串“屍螞蚱”的末端,也就是最靠近河水的那個,形態最為詭異。
    那是個穿著老舊中山裝的男人,半個身子還泡在渾濁的河水裏,腰部以上趴在岸上。
    他的身體表麵,竟然覆蓋著一層寸許厚的晶瑩剔透的堅冰。
    冰層裏甚至能看到他凍僵的血管和驚恐扭曲的麵部肌肉。
    冰層延伸到他身下的河水裏,肉眼可見地,那一片河水流動都變得極其緩慢粘稠。
    絲絲縷縷的寒氣,正不斷從冰屍身上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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