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和巴爾紮克幾乎同時從夢中醒來。
    巴爾紮克連夢魘導管都顧不上拔掉，就衝著臥室狂奔而去，李晨被他拽得差點栽個跟頭。
    “那胖子怎麽回事？難不成他就是智械？”安迪激動地嚷道。
    李晨解釋道：“不，他是人類。”
    “他似乎夢到了不開心的事情。”弗裏達臉上掛著嘲笑，“那個蠢胖子哭起來真難看。”
    李晨回想一下睜眼時看到的那張掛滿淚痕的胖臉，心想巴爾紮克估計短時間不會露麵了。然而他低估了巴爾紮克的臉皮，他很快就重新返回了客廳，隻是表情顯得很沮喪。
    “還是不行。”
    巴爾紮克衝著李晨搖頭。
    李晨知道他在說什麽，他說的是味覺。這並不奇怪，他在夢中品嚐到的，實際上是剝離了“幸福”的罐頭，是情感，而非感官。
    說起來有些諷刺，巴爾紮克居然通過幸福的反向情感感受到了幸福，該說錯有錯著呢，還是罪惡之人亦可獲得救贖？
    巴爾紮克返回客廳時，還用小推車拖來好幾個大紙箱。
    他把一個大紙箱放到安迪麵前，豪氣的說：“送你了。”
    “是什麽？”安迪小心翼翼地打開紙箱，頓時兩眼發光：“幸福套餐！天啊，這麽多！”
    現實世界的幸福套餐，並不是罐頭，而是一種口服液，不管怎麽說，隻要一想到它的成分和製作過程，李晨就一陣陣犯惡心。
    “太感謝你了！”
    安迪一掃平日陰鷙，熱情的擁抱巴爾紮克，漂亮詞語更是一筐一筐不要錢的往外搬。
    在他們聊得熱火朝天時，李晨簡單向其他人說明了一下情況——他沒有泄露夢境的具體內容，隻用了一句話，就獲得了眾人信服。
    “我嚐試過，他擁有情感。”
    或者原罪。
    這句話李晨沒說，但是通過夢境之旅，如果非要用一個詞概括巴爾紮克這個人，那就是“貪婪”。
    貪婪的人這會兒表現的異常豪爽。
    他送給但丁一把鑲滿寶石的權杖，送給卡夫卡一本著名學者的原稿，送給妮基一隻玩偶，送給弗裏達一瓶香水……
    然後他收獲了弗裏達的問候全家桶——送給一個嗅覺缺失的人香水，真虧他幹得出來。
    巴爾紮克陰沉著臉，對弗裏達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加大了我的藥量對吧？我現在非常懷疑你是故意的，你想把我們坑死然後隱藏自己的智械身份對吧？”
    “你再說什麽胡話！”弗裏達瞪大了眼，“我是怕短時間內多次用藥導致藥效變差！”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她愈發氣急敗壞，“好，你們懷疑我是吧？那下一個換我好了！提前說好，如果證明我沒有問題，你們都必須向我道歉！”
    三言兩語間，原本定好的觀察順序就被打亂了。其他人倒也沒有意見，畢竟弗裏達自己要求提前，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巴爾紮克把李晨拉到一邊，小聲跟他說：“你要小心點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不簡單。”
    說完，他一拍腦袋，又說：“我差點忘了你的禮物！”
    巴爾紮克摘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不由分說地塞給李晨，說道：“這是我十分之一的財富，現在是你的了！相信我，某種意義上說，它的價值還要超過剩餘財富的總和！”
    李晨剛想說什麽，就聽見弗裏達在不停地喊他，隻好衝巴爾紮克抱歉的笑笑，回到沙發前。
    “你還撐得住嗎？”弗裏達瞪著李晨，一副你敢說不行，我就讓你好看的架勢。
    “呃，大概還好吧……”
    說實話，李晨現在的狀態並不好，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疲憊感，也不知道是侵入他人夢境的自然反應，還是巴爾紮克的夢境崩壞過程中對他造成了傷害。
    精神雖然疲憊，但是異常亢奮，聽上去很矛盾，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徹夜不眠的追劇，明明已經快要睜不開眼，依舊想要看下去的……貪婪？
    嗯，李晨覺得自己的意識一定是收到了巴爾紮克的汙染，沾染上了名叫貪婪的髒東西。
    弗裏達可不知道他有這麽多想法，聽他說自己狀態還好，於是說道：“那我們這就開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了！”
    “可是……”
    李晨原本想說場外援助暫時跑路了，但是看看弗裏達異常堅決的樣子，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總不會又變成罐頭吧？他在心裏默默安慰道。
    ……
    創建連接……潛入夢境……
    突破認知障礙，然後醒來。
    值得慶幸，李晨這次沒變成罐頭，他現在是貨真價實的生物。
    然而不幸的是，物種也有高低之分，現在的他，隻是一株不知名的植物。
    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從頭頂均勻播撒陽光的頂棚來看，這裏似乎是一間植物園。
    請叫我李——植物——晨。
    李晨感到無奈，心想退出算了，自己又不是神話故事裏的七個獼猴桃，澆點水就能活蹦亂跳喊爺爺。
    他這樣想著，就聽見了弗裏達的說話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來者不止一人，李晨看過去，跟在弗裏達身後的，居然也是個熟麵孔。
    那個屁顛屁顛跟在她後麵的，赫然是原定的觀察對象——安迪·沃霍爾！
    怎麽回事？為什麽弗裏達的夢中會有安迪？難道他們現實中本就認識，還是說這是弗裏達刻意用來迷惑自己的？
    直覺告訴李晨，別看眼前的一切安靜祥和，這場夢境怕是會比巴爾紮克的夢更加麻煩。
    隨著兩人不斷靠近，李晨漸漸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弗萊，我是真心請求你的幫助！就一次！”
    “閉嘴吧霍迪爾，我對病毒並不感興趣，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嗯，不出意外的話，弗萊就是弗裏達的真名，霍迪爾則是安迪·沃霍爾的真名。為了避免混淆，除了對話，還是用他們在獄中的假名稱呼他們。
    兩人的對話繼續，大致意思是安迪希望弗裏達幫他研究一種病毒，但弗裏達對此毫無興趣。安迪不死心，一再懇求，就差沒跪在地上給弗裏達磕頭了。
    弗裏達終於被他的胡攪蠻纏惹毛了，停下腳步，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想要成為長老會的成員，就拿出點真才實學，如果你非要做條寄生蟲，那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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