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袖~”南笙眼波流轉，將醉態可掬的白月輕輕扶起，“我先送白月前輩回房歇息。”
    她朝白鈺袖眨了眨眼，指尖不著痕跡地指了指一旁手足無措的風鈴兒，"你呀，好好陪小鈴子說說話~"
    話音未落，南笙已攙著白月翩然離去。臨進門時，還不忘反手一揮，將門扉輕輕掩上。庭院裏隻餘下月光如水，在林間流淌。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修長，時而交疊，時而分離。那影子邊緣被月色暈染得模糊，就像兩顆欲言又止的心兒，分明近在咫尺，卻又隔著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薄紗。
    “鈺袖，我們……”風鈴兒指尖無意識地卷著衣帶，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月光。她垂眸盯著地上兩人交疊的影子，忽然發現白鈺袖的足尖正悄悄往自己這邊挪了半寸。
    “鈴兒你看，月亮又圓了啊……”白鈺袖忽然仰起臉，月光在她精致的輪廓上鍍了一層銀邊，她的聲音輕柔似夢，指尖悄悄勾住了風鈴兒的小指。
    夜風拂過，庭前那株老樹沙沙作響，抖落一地細碎的花影。兩人的衣袖在風中糾纏，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正隨著遠處風過葉梢的沙沙聲，一聲重過一聲。
    “鈺袖，你感沒感覺，江湖也沒有那麽好玩。”風鈴兒望著簷角那輪滿月，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白鈺袖靜靜凝視著風鈴兒被月光勾勒的側顏，忽然輕聲吟道。夜風拂過她衣袂，帶著初春特有的料峭。
    “若有鈴兒在身旁，這江湖……”夜風卷起落花掠過兩人交握的指尖，“倒也不算太壞。”
    簷角銅鈴忽然叮咚作響，驚碎了滿地月華。遠處隱隱傳來南笙哼唱的小調，混著白月醉醺醺的囈語，為這寂寥江湖添了幾分人間煙火。
    “鈺袖，來追我啊。”風鈴兒忽地眼眸一轉，足尖輕點，整個人便如燕雀般掠上屋簷。發間飄帶隨風飄舞，回眸之時眼角眉梢俱是狡黠笑意，活像隻偷了燈油的小老鼠。
    “鈴兒！”白鈺袖話音未落，人已淩空而起。素履踏過黛瓦，衣袂翻飛間帶起清風徐徐，惹得簷角風鈴作響，宛如一曲清商小調。
    但見月華流轉，白影已翩然而至。廣袖舒卷如雲攬月，將風鈴兒穩穩圈入懷中。二人衣帶當風，衣袂交纏著落在青瓦之上，驚起簷下棲息的雀鳥。
    “這次是我贏了哦。”白鈺袖低頭輕笑，鼻尖幾乎要碰到風鈴兒的額頭，吐息拂過風鈴兒輕顫的睫毛，惹得風鈴兒心裏甜絲絲，暖洋洋的。
    “嘛～算上上次，咱們現在可還是平局呢。”風鈴兒在她懷裏歪了歪腦袋，她伸出手指，調皮地點了點白鈺袖的鼻尖，“對不對啊，白大小姐～”
    “不過，說到上次，我可還是憋著一股子氣，那個陸幽，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揍他一頓。”風鈴兒突然鼓起臉頰，眸中閃過一絲淩厲，“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再繼續作惡下去了。”
    “嗯……所以，我更要當一個路見不平的俠客。”白鈺袖仰首望向天邊滿月，眸中映著清冷月輝，話音忽止，她轉身將風鈴兒被夜風吹亂的鬢發別至耳後，聲音忽然柔了下來：“至少在我們走過的地方，少一些陸幽這樣的醃臢之人。”
    “若是替這紛擾江湖守住半寸清明……”白鈺袖指尖纏繞著風鈴兒的發帶，任由它在晚風中飄搖，“倒也是樁妙事。”
    “不過話說回來，有鈴兒相伴，便是血雨腥風的江湖路……”她輕抬手腕，微微一帶，恰恰接住一片飄落的桃花。隨後將那桃花輕輕別在風鈴兒鬢邊，眼波溫柔得能化開三冬寒冰，“我也走得甘之如飴。”
    “鈺袖，我我我……”風鈴兒突然結巴起來，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方才被別上桃花的鬢發。那花瓣上的露珠隨著她的動作滾落，恰巧滴在兩人交疊的衣袂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那我便做個雅賊好了～”風鈴兒忽然狡黠一笑，指尖輕巧地勾著白鈺袖腰間，輕巧順走了白鈺袖身上荷包。
    “大俠明麵上不好出手的勾當……”她足尖輕點，退開三步，將那荷包在月光下晃了晃，“就交給小賊我來善後吧～”
    “呼～”白鈺袖足尖輕點，衣袂翩然間已躍上那株百年老樹的枝頭。她單足立於顫巍巍的細枝上，月光透過樹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風鈴兒見狀仰首，眸中映著樹梢上那抹身影。足尖輕旋，身步應和著節拍叮咚作響，已是踏著樹幹翩然而上。
    又見風鈴兒忽地開口清唱：“道聲我來也將一程繁華拜過～”隨後身形隨之一轉，掌風挽起落英無數。
    白鈺袖微微一笑，隨著風鈴兒的步伐輕輕舞動，二人身影在月下交錯，衣袂糾纏間，隻見得風鈴兒忽然一個鷂子翻身，繼續唱道：“遙至天北，孤城垣外見關河～”
    “江南草木綠柳堤上拾春波。勒馬處萬裏莽原吞龍蛇。”白鈺袖掌風輕拂，手腕翻轉，掌勁掀起滿地落花，恰似春風拂柳。話音未落，她忽然後仰折腰，指尖隱隱有內力流轉，在月光下泛起瑩瑩微光，恰似捧起一泓清泉。
    “豪傑墓前荒草靜觀車馬轍。”風鈴兒足尖輕點枝頭，暗勁輕吐，震得枝頭夜露簌簌滴落，那露珠在月光下劃出銀線，令她眸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
    “清明道中妖嬌紅白盈新陌。”白鈺袖順勢接掌，掌風擾動一樹夜眠的雀鳥。她旋身掠過風鈴兒身側，聲音裏帶著說不盡的溫柔，嗬出的白氣在夜風中嫋嫋消散。
    “曾是少年你我。”風鈴兒忽然握住白鈺袖的手，兩人在樹梢並肩而立，月光為她們鍍上銀邊，仿佛回到了初遇時的模樣。
    “各提名劍行過。”白鈺袖反手與她十指相扣，內力激得滿樹落葉簌簌，驚起幾隻流螢，在二人周身飛舞。
    “將繁華驚落。”二人相視一笑，倏然齊聲清喝，身形如雙鶴衝霄般同時拔地而起。衣袂翻飛間，二人的身影在月下交織，掌風相合，萬千晶瑩水珠懸停月下，恍若星河倒卷。幾點流螢被掌風裹挾，在二人周身繪出曼妙光痕，恰似拜謁紅塵時揚起的瓔珞琳琅。
    承之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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