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這可是你逼我的……”天競突然挽起袖管，露出兩截雪白的手腕，她眯著眼笑得像隻狡黠的狐狸，指尖不知何時多了把金燦燦的穀粒，“正好拿你試招。”
    “無影六手！”她倏然揚手，指間穀粒化作六道金芒破空而出，快若驚鴻，疾似流星。但見金光乍現，如天女散花般在空中劃出玄妙軌跡，卻又在轉瞬間杳無蹤跡。
    那公雞剛要探頭，就被簌簌落下的穀雨砸了個正著，頓時撲棱著往稻草堆裏鑽。天競趁機一個箭步上前，繡鞋精準地踩住它拖地的尾羽。
    "鈺袖姐姐，今晚想喝人參雞湯還是菌菇雞湯？"說著突然拎起公雞一陣搖晃，那公雞被晃得翎毛亂炸，雞冠都歪到了一邊。天競單手按住雞頭，硬是將它那滴溜溜轉的眼珠對準地上那道直線。
    "看見沒？這就是你的"午時三刻"～"她故意壓低嗓音，卻掩不住語氣裏雀躍的笑意。公雞的喙尖顫巍巍地碰著泥土線，活像個被押上刑場的囚徒。
    方才趾高氣昂的公雞此刻徹底蔫了氣勢，金棕色的尾羽拖在地上，活像條破敗的掃帚。它綠豆似的眼珠驚恐地轉動著，時不時發出幾聲求饒般的"咕咕"聲。
    “居然還有這種辦法？”白鈺袖不禁掩袖輕笑，眸中泛起新奇的光彩，她小心翼翼地向前半步，裙裾掃過那道泥線。
    天競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俘虜"，滿頭散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這可是我村裏的馴雞秘技～”說著突然鬆開按著雞頭的手。那公雞一時反應不及，腦袋"咚"地磕在地上，頓時暈頭轉向地轉起圈來，活像個醉漢。
    “瞧見沒？”天競叉著腰，笑得像隻得逞的小狐狸，話音未落，那公雞一動不動，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露出瑟瑟發抖的尾羽。
    “村裏？”白鈺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她注視著天競的側臉，目光如水般靜靜流淌。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子罷了，不值一提。”天競神色忽然一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沾染的泥點。她偏過頭去，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麽，連帶著四周的風聲都安靜下來。
    “好啦，我們回去吧。”天競突然直起身子，拍了拍沾滿穀屑的裙擺，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伸手拽了拽白鈺袖的衣袖。
    “嗯。”白鈺袖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卻仍停留在天競方才眺望的遠山處。
    “那個村子……”白鈺袖的指尖輕輕拂過林間沙沙的樹葉，輕輕開口。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一片祥和。”天競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她的側臉輪廓變得柔和，唇角揚起一抹懷念的弧度。
    午時的陽光正烈，曬得院裏的石板地發燙。天競蹲在井台邊，額前的碎發都被汗水浸透了，黏在泛紅的頰邊。
    “咕嘟咕嘟～”鐵鍋裏的水滾得正歡。天競拎著褪了一半毛的公雞，突然"噗嗤"笑出聲來。
    白鈺袖捏著帕子站在簷下陰影裏，聞言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陽光透過她執著的油紙傘，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躲那麽遠作甚？"天競故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怕我連你一塊兒燉了？"水珠濺在曬得發燙的石板上，"滋"地騰起幾縷白煙。那隻被褪了毛的公雞耷拉著脖子，在木盆裏晃了晃，倒真顯出幾分可憐相。
    白鈺袖正要勸阻，卻見刀光如雪練般閃過。"喝！"隨著天競一聲清叱，方才還神氣活現的公雞已成了砧板上的食材。滾水澆下時蒸騰的白霧裏，她麻利地扯著雞毛，還不忘衝白鈺袖眨眼："待會給你留個肥雞腿～"
    "我......"白鈺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傘骨，素來清冷的眸子泛起一絲猶豫的漣漪。
    "怎麽？"天競甩了甩濕漉漉的雙手，水珠在陽光下劃出細碎的銀線。她歪著頭湊近，沾著絨毛的臉頰幾乎要貼上白鈺袖的鼻尖，"鈺袖姐姐心軟了？"尾音上揚，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
    "我隻是覺得......"白鈺袖輕蹙眉頭，目光落在木盆裏光溜溜的雞身上，"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天競的動作頓了頓，水珠順著她的手腕滴落。她忽然抓起公雞的脖子，將雞頭滑稽地歪向一側："瞧，它這不是在笑嘛～"見白鈺袖仍抿著唇，她幹脆把雞往砧板上一撂，沾著雞毛的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臉頰。
    "那這樣，"天競突然解下圍裙係到白鈺袖腰間，"你負責給它超度，我負責把它燉得香噴噴的。"說著把菜刀塞進她手裏，自己卻抓起蔥薑蒜開始剝。
    “人要吃飯，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嘛。”天競一邊麻利地剝著蒜瓣，一邊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白鈺袖。蒜皮紛紛揚揚落在她的衣擺上，像撒了一層薄雪。
    “大魚吃小魚，這便是規則，一味善良，反倒會讓自己……”天競的指尖輕輕點著砧板，發出沉悶的聲響。她忽然斂了笑意，眸中閃過一絲不符合年紀的深沉。
    “想太多了，可是會讓"她"鑽了空子哦。”天競突然踮起腳尖，沾著麵粉的指尖輕輕點了下白鈺袖的眉心。她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又恢複了那副嬉笑模樣，仿佛方才的深沉從未存在。
    “我究竟該怎麽麵對"她"……”白鈺袖無意識地摩挲著指尖，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爾我本無別，萬相乃一心～”天競突然將鍋鏟"當啷"一聲扣在灶台上，她哼唱著拈起一片薑，對著陽光晃了晃。
    “你瞧這薑～”陽光透過薄薑，在她掌心投下琥珀色的光斑。白鈺袖怔怔望著那抹暖色，忽見天競反手將薑片貼在她眉心。微辣的薑香混著灶火的熱氣撲麵而來。
    “辣眼睛是不是？”天競轉身舀了勺高湯，可等它熬進湯裏啊，“就成了暖胃的好東西。”
    “順其自然就好。”熱氣氤氳中，她的眉眼彎成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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