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袖提著裙裾蹲在河岸邊，指尖輕輕掠過隨風搖曳的蘆葦叢。清澈的溪水倒映出她蹙眉的倒影。
    她伸出蔥白的手指試探性地點了點水麵，立刻被冰涼的觸感驚得縮回手。幾尾小魚被她攪動的漣漪驚散，又好奇地聚攏回來，在她投下的陰影裏打著轉兒。
    “要是……”她小聲嘀咕著，從袖中摸出塊素帕，猶豫著要不要墊在岸邊的青石上，更襯得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格外可愛。
    “誒誒誒～”白鈺袖突然驚呼出聲，繡花布鞋在長滿青苔的溪石上打了個滑。她本能地張開雙臂，寬大的衣袖頓時如蝶翼般展開，驚飛了蘆葦叢中休憩的白鷺。
    就在即將落水的刹那，她腰肢突然一擰，足尖在水麵輕點。"嘩啦"濺起一串晶瑩的水花。借著這點力道，她翩然旋身，穩穩落回岸邊。裙擺如花瓣般飄然落下，隻有鞋尖沾了幾滴剔透的水珠。
    “呼……”她輕輕撫著心口，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低頭望向水麵時，恰好瞧見自己泛起的倒影，鬢角的碎發被微風撩起，眼眸裏還殘留著方才的驚惶。這模樣讓她忍不住抿嘴輕笑，唇角漾起兩個淺淺的梨渦。
    水麵上的姑娘也跟著笑起來，漣漪將倒影揉碎成閃爍的光斑。幾片蘆花飄落，在她影子的發間添了星點白絮，她伸出指尖點了點水中人的鼻尖，那倒影也嬌嗔地回點過來。
    她指尖還懸在水麵之上，驀地僵住了動作，水中倒影的嘴角正以詭異的弧度緩緩咧開，露出她從未有過的森然笑意。那雙本應含笑的眸子此刻幽深如潭，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嘩啦"一聲，白鈺袖猛地後退，布鞋在濕滑的青苔上劃出淩亂的痕跡。水麵劇烈晃動著，可那詭笑的麵容卻始終清晰，甚至隨著波紋扭曲出更可怖的形態。
    “不，我不會再怕你了。”白鈺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穩腳跟。她的指尖微微顫抖，卻倔強地攥緊了衣角，目光死死盯著水中那張扭曲的臉。
    “你逃不掉的……”聲音如同呢喃，卻清晰地刺入耳膜。水麵的倒影忽然停止了晃動，那雙幽深的眼睛眨了眨，嘴角的笑意愈發詭異。
    白鈺袖心頭一震，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水中的“她”卻緩緩抬起手，指尖穿透水麵，仿佛要抓住什麽。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指尖竟真的泛起了淡淡的黑霧，如同實質般向她蔓延而來。
    “小心。”天競的聲音破空而來，猛地將白鈺袖往後一拽。白鈺袖踉蹌著倒退幾步，恰好避開那縷觸及岸邊的黑霧。
    “你能看得見她？”白鈺袖反手扣住天競的手腕，聲音裏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左手持劍，虛點乾坤。心入冥寂，斷夢離塵！有相皆癡苦，無人脫網羅。見我非是我，無我即無魔。真訣字字微，句句落心頭！”隻見天競輕聲吟誦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腰間。忽有一縷皎白流光自她腰間溢出，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一個古樸的"伏"字，宛如月光穿透雲翳。
    “還好趕上了。”天競長舒一口氣，額前碎發被內力激蕩的氣流輕輕拂動。她指尖那"伏"字漸漸化作流螢般的光點，縈繞在白鈺袖周身，將最後一絲黑氣驅散殆盡。
    “這……”白鈺袖怔怔地望著環繞周身的瑩白光點，那些光屑落在她的衣袖上，又轉瞬消散於風中。
    “這算是一個小技巧吧。”天競唇角微揚，隨手將散落的發絲攏至耳後。山風忽起，卷得她寬大的衣袖如白鶴展翅般獵獵作響。
    “好啦，接著摘蘆葉吧。”她彎腰拾起掉落在地的竹籃，輕輕撣去沾上的草葉，她聲音拖得長長的，像小時候哄人時的語調，"再耽擱下去，包粽子的好時辰都要過了。"
    說著，她突然伸手，從白鈺袖肩頭拈下一片不知何時落在那裏的光屑。那點瑩白在她指尖跳了跳，最終化作一隻半透明的蝴蝶，撲棱著翅膀飛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麵。
    “喏，特意給鈺袖姐姐的。”天競指尖一翻，變戲法似的托出一枚精巧的蝴蝶銀飾。那銀蝶翅膀薄如蟬翼，在陽光下泛著流水般的光澤，蝶須末端還綴著兩粒米珠大小的月光石，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
    “？”白鈺袖指尖剛觸及銀蝶，便覺一股清冽之氣透入心脾。那涼意不似寒冰，倒像月夜下的山泉，將她方才紊亂的心緒一寸寸撫平。
    “好啦，快采蘆葉吧。”天競隨意地坐在河邊的青石上，赤著的雙足輕輕拍打水麵，濺起一串晶瑩的水花。她隨手折下一片蘆葉，在指尖靈巧地轉了個圈，青翠的葉片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要挑寬些的葉子，”天競的聲音混著水聲傳來，“包出來的粽子才夠甜。”她說著忽然揚手，一片蘆葉打著旋兒飛過來，正好落在白鈺袖的竹籃裏。
    白鈺袖闔目凝神，忽而足尖輕點水麵，竟如蜻蜓點水般翩然立於粼粼波光之上 鞋底堪堪觸及水麵，漾開一圈極淺的漣漪，驚得幾尾遊魚慌忙躲入蘆葦叢中。
    “啊？我……這是……”白鈺袖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足尖一晃，水麵頓時蕩開淩亂的波紋。她慌忙提起裙擺，卻發現布鞋上竟未沾半點水漬，唯有幾顆晶瑩的水珠在鞋尖上滾動。
    “可我的經脈明明還是被封著的啊。”白鈺袖低頭凝視自己的掌心，指尖微微發顫。她試著運轉內力，果然氣海處仍如深潭死水，任她如何催動都掀不起半分波瀾。
    “笨，誰告訴你輕功一定要靠內力？”天競晃著雙腳坐在岸邊青石上，嘴裏叼著的蘆葦杆隨著她含糊的話語一翹一翹，將尾音拖得老長，像蘸了蜜的糖絲。
    “要對自己有自信嘛~”她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掰著手指數道：“天賦這麽好，長得又漂亮，還有鈴兒姐姐這麽好的朋友～”最後這句故意捏著嗓子學孩童腔調，逗得樹梢的知了都噤了聲。
    陽光透過她指縫，在白鈺袖衣襟上投下跳動的光斑。天競突然湊近，近到能看清對方睫毛上未幹的水珠：“這樣的福氣啊～”她壞笑著戳了戳白鈺袖發燙的臉頰，“連神仙都要眼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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