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八卦隨舞意 五音轉曲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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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升,去吧。”月樂站在擂台邊,目光平靜地掃過場中比試。他側身對身旁的辰升說道。那聲音不輕不重,卻字字清晰。
“撐得久些便好。”他略作停頓,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不是她的對手。”
說話時,他眼簾微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神色。手中折扇輕輕展開,遮住了半邊麵容,隻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睛,默默注視著擂台方向。
“師叔,我……”辰升喉頭微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骨節微微發白。
“心中有惑?”月樂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泓秋水,卻讓辰升的後背沁出一層薄汗。遠處傳來擂台邊觀眾的喝彩聲,更顯得此刻師徒之間的沉默格外沉重。
“弟子……讓師叔失望了。”辰升垂首盯著地上搖曳的樹影,斑駁的光影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嘴唇微顫,聲音輕若蚊呐
“習武之人,最忌未戰先怯。”他忽然頓住,目光微凝。遠處傳來白沐貞劍鞘輕叩擂台的聲音,清脆得刺耳。月樂收回視線,聲音忽然輕了幾分,去吧,讓為師看看這些時日的長進。”
“嗯。”辰升低低應了一聲,目光卻似被朝露沾濕的蛛網,粘著在擂台中央那道素白身影上。晨光斜照,將那襲白衣映得如新雪初霽,刺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遠處蟬鳴乍起,更顯得此刻他喉間那聲應答幹澀得發緊。
“單論天份,她就是天下第一。”月樂負手而立,衣袂被晨風輕輕掀起,又緩緩落下。他望著擂台方向,語氣平淡,這話說得極輕,卻字字分明,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劍,雖不見鋒芒,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凜冽。
“可惜……”他忽地輕歎一聲,這歎息混著薄霧,還未完全出口便消散在風裏。唇邊牽起一抹幾不可見的苦笑,像是憐惜。
“在很多人眼中……”月樂目光越過喧囂的擂台,投向遠處。他的眼神漸漸凝成寒霜,抬手拂過被風吹亂的發絲,語中帶著森然寒意,仿佛從九幽地府傳來,讓人不寒而栗,“死掉的天才,才是最好的天才。”
……
辰升剛一上台,便感覺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麵而來。四周的喧囂聲仿佛瞬間遠去,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他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動,卻發現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白沐貞的目光淡淡掃來,那眼神平靜如水,卻讓辰升感覺仿佛被看穿了一切。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後背已然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你?也三招。”白沐貞眼波流轉,素白衣袖上的流雲暗紋隨風輕顫,宛若真雲遊走。她整個人立在那裏,就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劍,雖未出鋒,卻已讓人感到絲絲寒意滲入骨髓。
“呼,承讓。”辰升剛踏上擂台青磚,便覺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脊背。白沐貞負手而立,素白衣袂紋絲不動,整個人卻似一堵無形的氣牆,壓得他呼吸都為之一滯。
台下嘈雜聲忽遠忽近,他耳中隻聽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指節不自覺攥得發白,掌心已沁出冷汗。對麵那人明明連起手式都未擺,卻讓他渾身肌肉繃得生疼,仿佛被無數無形絲線牽引著四肢。
“請。”白沐貞輕吐一字,聲若碎玉。辰升喉頭滾動,忽覺陽光都冷了幾分。她站在丈許之外,卻像座終年不化的雪山,連投來的目光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嗬。”辰升沉腰坐馬,雙手自丹田處緩緩提起。但見他十指微屈,指節如青竹節節貫串,指尖輕顫似蜻蜓點水。吐納間,雙臂似遊龍擺尾,自肋下平推而出,指風颯然,氣貫指尖。
這一式起手時吸氣綿綿若存,推出時吐氣微微若逝。指勢未至,袖口已無風自動,顯是內勁已運至指梢,剛柔相濟,屈伸有度。
……
“唉,那是天生愛耍帥,祖廟冒了黃金彩。”天競倚在粗布幌子下,她望著擂台方向,忽然搖頭失笑,鬢邊那根幹草隨著她誇張的歎氣動作輕輕晃動。
她屈指在蜜餞罐沿\"叮\"地一彈,罐中梅子跟著顫了顫。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摸出個銅錢,在指間翻來轉去,映著陽光閃出點點金芒。
……
“一。”白沐貞身形微沉,步若靈貓踏雪。起腿時快似驚蛇吐信,落腳處輕如柳絮沾泥。看似小巧騰挪,實則暗藏玄機。
其動如鷂子穿林,倏忽來去難覓蹤;靜若湘子橫簫,氣定神閑自逍遙。一招一式,舉重若輕,明明隻是尋常招式,偏生叫人防不勝防。
辰升倉促間雙臂交錯,勉強架住來勢。卻見白沐貞足尖輕點,身形忽如陀螺急轉,右指已自襲來。他急撤半步,後仰避讓,卻仍被勁風掃中衣襟,布料\"嗤啦\"裂開寸許。
……
“紅……紅花油抹任督脈,”小醜女孩抬手拭去臉上油彩,露出原本清秀的容顏。她甩了甩鮮紅的短打衣袖,布料上還沾著未幹的顏料,在陽光下泛著水光。
……
“二。”白沐貞突然變招,手法如電,忽抓忽摟,勾挑彈撥間暗藏殺機。她身形飄忽,腿法淩厲,掃掛踢踹如狂風驟雨。攻守間嚴絲合縫,毫無破綻。
拳架高懸如攬月,步勢圓活似走珠。其擊法綿密如春雨,手腳迅捷若驚鴻。掌指翻飛間,剛柔相濟,遇強則柔化如水,逢勁便輕滑似風。
辰升隻覺眼前一花,他倉促間架起雙臂格擋,卻見對方拳路忽高忽低,飄忽不定。他升心中暗驚,腳下連退三步。白沐貞的掌風擦著他麵頰而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皮膚生疼。他勉強穩住身形,卻見對方又一套拗樁連環攻來,那纖細的身軀竟爆發出驚人的力道,每一擊都震得他手臂發麻。
汗水順著辰升的鬢角滑落,白沐貞的攻勢卻愈發淩厲,騰挪間衣袂翻飛,宛如白鶴起舞,美則美矣,卻招招致命。辰升咬緊牙關,將畢生所學盡數使出,卻仍如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她指尖殘留的顏料在臉頰拖出一道淡紅痕,卻渾不在意。卸去誇張的妝容後,那雙眸子顯得格外明亮,倒映著擂台上飛揚的塵土。紅綢腰帶隨風飄動,與褪去鉛華的麵容形成鮮明對比。
……
“莫得悠哉,春去秋來。”魔術師小姐從袖中取出一個冒著熱氣的包子。她手腕一翻,包子便穩穩落在小醜女孩掌心,表皮還泛著油光,餡料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小醜女孩望著掌心的包子,白麵皮上還留著魔術師小姐的指溫。遠處擂台上的比試仍在繼續,而這一隅卻仿佛時光凝滯,隻剩下包子蒸騰的熱氣。
……
“三。”白沐貞身形忽變,招式愈發淩厲。隻見她,掌指如穿花蝴蝶,肘膝似蛟龍踏波。腿法低掃如秋風掃葉,攻守轉換間渾然天成。單臂格擋時如鐵閘橫江,側身滾進時似靈貓撲鼠。
其勢:頭若懸鍾,雙目如電,手快似流星趕月,身緊猶勁弓滿弦,心機百變,足下生根,矮樁穩若磐石,旋步疾似旋風,吞如巨鯨吸水,吐似利箭離弦;浮若柳絮隨風,沉比泰山壓頂;縮成猿猴抱樹,團作繡球翻滾;裹衣似鐵,緊身如繃;綿勁不絕,軟若無骨;上身大開大合,下身小巧騰挪。
辰升隻覺眼前盡是白衣殘影,那攻勢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他勉力招架,卻似幼童對弈國手,步步皆在對方算計之中。但見他雙目昏花難辨影,雙手忙亂不成章。雙足踉蹌如醉酒,心旌搖蕩似懸旌。肘開樁散,門戶洞開,腰馬偏斜,四方皆空,身形歪斜,下盤潰亂,足跟虛浮,拳勢盡泄。
“下一個。”白沐貞廣袖一振,負手而立。那三個字說得極輕,卻似清脆冷冽。她眉目間不見半分得意,倒像是方才不過拂去衣袖塵埃般尋常。
台下眾人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辰升踉蹌退至擂台邊緣,胸口氣血翻湧,卻連半句怨言也說不出。原是方才那一擊,對方分明已收了七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