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匹諾康尼(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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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蛇岐八家沒有這種東西。有時候源稚生很希望有星神能降臨這個世界——或者隻降臨在他們的家族,用信仰將那群染著黃毛的小混混粘合在一起,將家族變成一個嚴絲合縫的整體。
    別人都說他是皇,是執掌日本黑道的王者。可隻有他自己和本部的精英們知道,他隻是一隻平平無奇的塔島象龜,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爬到一個屬於自己的水坑裏打滾。
    如果星神真的能幫他將整個家族化作一個完美的整體,那他第二天就會選擇辭去一切職務,去法國的天體海灘上賣防曬油。
    源稚生突然很想抽煙,但摸遍風衣隻找到半盒受潮的peace。他抬頭望向天幕中的盛景,夾煙的手指微微顫抖。
    “真羨慕啊……”
    ——
    「“黃泉小姐何出此言?”瓦爾特目光一凜。」
    「“美夢正在崩潰,但並不是因為某柱星神、某個派係,或者某位具體的來客。它的崩潰源自於某種人性的必然,家族不願承認這點,卻在無形中反成了催化劑……”黃泉說。」
    「“當人放任精神沉湎於無需代價,沒有痛苦,隻有安逸和享樂的夢境時,他們和【壞死】的距離便會越來越近。無論他認為自己活在何種極樂中,死亡都是無從改變的結局。”」
    「“並且,這種壞死會傳播、擴散,一塊拚圖的異變最終會導致整座建築的搖晃、破碎…崩壞。”」
    「瓦爾特接過他的話:“最後人們為自由而建的美夢,會反過來成為囚禁自我的牢籠。”他頓了頓,“想必黃泉小姐此行收獲不小,願意同我分享一下嗎?”」
    「黃泉點了點頭:“當然…前提是我還記得。”」
    「在這樣說時,她的手也輕輕搭在了刀鐔上——又很快放下,轉瞬即逝。」
    「瓦爾特一臉疑惑地望著她。」
    「黃泉平靜地說:“別在意,隻是習慣。因為一些過往,我變得很容易…遺忘,隻有當這柄刀出鞘時,那些朦朧的景象才會逐漸清晰。”」
    ——
    進擊的巨人。
    “黃泉小姐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完全不懂啊,到時候問問吉克吧?聽說他一直在按照軍方的安排,搜集天幕中的情報來著……”
    馬萊的軍營外,在結束一天艾爾迪亞戰士候補生的訓練後,法爾克和賈碧走在回家的路上。法爾克仰頭看著天幕中那璀璨的光景,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要是能和哥哥一起住在這種地方,哪怕隻住一個月……讓我一輩子掃醫院外的那條大街我都願意啊。”
    天幕中的從瓦爾特和黃泉身邊經過的人形形色色,衣著光鮮,哪怕是街邊的醉漢,也是嘔吐著彩虹,想必他剛剛一定喝了很多蘇樂達吧?
    法爾克不禁咽了口唾沫。
    “別看了,法爾克,喏——”賈碧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少年的目光喚回來,然後將一個軍用的水壺遞進他懷裏,“我媽說,什麽飲料都不如喝茶和喝水。天上的飲料再吸引人,也比不過家裏的白開水——雖然總是有一股鐵鏽味。”說到這裏,賈碧也不禁惡心地吐了吐舌頭。
    “住在匹諾康尼不會每天有人叫我們‘惡魔的後裔’,而且也不會被人扔石頭。就算安逸到死,也算是不錯的結局吧?”
    “嗬,你去得了嗎?而且就算能去,我也不想去。你去了剛好,我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賈碧一臉向往:“隻要成功繼承巨人,我全家都能成為榮譽馬萊人,好日子自然就來了。比起虛無縹緲的匹諾康尼……還是這條路更實際一點吧?”
    兩人正聊天著,後腦勺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兩人一齊回頭,隻見皮克小姐正端著兩支冰淇淋甜筒出現在他們麵前。
    “皮克姐姐!”少年少女一起發出驚喜的聲音。
    “你們在聊什麽?”
    “哦…剛剛在聊法爾克。”賈碧貪婪地舔舐著甜筒上的巧克力,“他說他想去匹諾康尼,說那裏沒有歧視,不會有人稱呼我們‘惡魔’……怎麽可能嘛?”
    “哦?”皮克目光一沉,躬下腰摸了摸法爾克的頭,“雖然夢想很美好,但事實是很殘酷的哦…法爾克,無論到哪裏,歧視都是存在的。”
    “可是我沒有在匹諾康尼見到歧視啊?”
    “那隻是你沒有見到而已。”皮克輕輕地搖頭,“很多人活著總會不約而同地去追求優越感,他們通過歧視某一類群體來確立優越地位。在馬萊,這個群體是艾爾迪亞人,他們稱呼我們為‘惡魔’……在匹諾康尼,這個群體是你目光所不能及的窮人。”
    “可美夢裏真的會有窮人嗎?”
    “一定有的。好了,法爾克,再說下去冰淇淋可就要化了。”皮克將半融化的甜筒遞到少年麵前,“不要再去憧憬那個世界了好嗎?不要被光鮮的一麵蒙蔽了…法爾克。”
    ——
    「瓦爾特詢問了黃泉她在四個時刻裏的見聞,在黃泉的視角下,瓦爾特才知道這個美麗的夢境並沒有他想的那麽完美。」
    「在黎明的時刻裏,那裏有美夢聲色犬馬背後的血汗與辛勞,工人們日複一日地勞作,卻隻有在現實擁擠的臥榻中得以片刻喘息。」
    「在燙金的時刻,那裏的皮皮西人窮盡一切手段追逐財富,有願意為財富生,也有願意為財富死。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將賺來的苜蓿幣鎖進銀行金庫裏。」
    「而剩下的兩個時刻同樣如此,在這座夢境之城的背麵,是光鮮表象剝落後的瘡痍。霓虹的洪流在主幹道奔湧,而陰暗蜿蜒的暗巷卻藏有數不清的血淚與彷徨。」
    「“曾有人這麽對我說:匹諾康尼在很久以前並非如此,匹諾康尼也不應如此。”黃泉抬頭仰望著遠處懸浮在半空中的奢華劇院,“我一路走過盛會之星的現實和夢境,看著黑夜升起又落下,時光為人們停駐,而精神的富有和貧窮…也永遠停留在各自的刻度。”」
    「她回頭看向瓦爾特:“所以我認為【美夢】的崩潰是必然。”」
    「“也許有辦法改變這一切。”瓦爾特說。」
    「“也許吧。但如果這正是人們所期望的世界——如果這正是生命選擇沉睡的原因——我們還應令它做出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