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狂嘯，如泣如訴。
    厚重的雲層吞噬了月光，隻餘下零星幾點黯淡的星光。
    星諾倚著長劍，獨自坐在帳篷邊緣，銀藍色的輕甲在黑暗中泛著冷冽的微光。
    今晚是她守前半夜。
    徹骨的夜風呼嘯而過，卷起她耳畔的銀發，也帶來了古戰場深處若有若無的肅殺戰吼。
    那是被時間遺忘的亡魂仍在重複著生前的廝殺，不甘消散的怨念化作風聲中的低語，時而淒厲，時而悲愴。
    星諾閉了閉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
    “算算時間，離開帝都也有五年了吧……”
    她在心底喃喃自語，嗓音輕得幾乎被風聲吞沒。
    這五年，她強迫自己成長，強迫自己不去回想，可每當夜深人靜時，那些被壓抑的思念便如潮水般翻湧而上，無處可逃。
    ——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這個念頭剛起，心髒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伊蓮的身影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中。
    星諾的呼吸微微一滯，胸口傳來綿延不絕的鈍痛，仿佛有人將她的心髒一寸寸碾碎，卻又始終不肯給她一個痛快。
    她猛地攥緊劍柄，指節發白。
    “如果……我能抵達那個傳說中的境界……”
    天藍色的眼眸深處燃起一簇幽暗的火焰，那是渴望，是不甘。
    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
    即便她踏入界域境九階，可在帝國眼中，她依然比不過一個曆史悠久的護國家族。
    而她背後的星靈家族也不會為了個人私情而違背祖訓。
    單靠她個人的力量……
    除非——她能像星靈家的先祖一樣，踏入那個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境界，成為足以讓整個帝國為之震顫的存在。
    夜風越發凜冽，她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球體內部流轉著星沙般的微光，仿佛封印著一片小小的銀河。
    “老師，你在嗎？”
    她輕聲喚道，嗓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
    片刻的靜默後，水晶球內的星光驟然明亮，一道慵懶卻溫柔的女聲悠悠響起：
    “怎麽了？我的小星星？”
    艾瑟雅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笑意。
    星諾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嗓音低沉而克製：“老師，你所說的那處遺跡……當真有源初境的線索嗎？”
    她詢問的那處遺跡，是艾瑟雅為她指明的方向，隱匿在這片古戰場的最深處。
    也是她們此行的目的地。
    水晶球那端沉默了片刻，艾瑟雅的聲音終於傳來，帶著一絲悠遠的歎息，“星諾，我很早就告訴過你，我是星海精靈。”
    她的語調輕柔，卻莫名透著一股曆經歲月的滄桑：“星海精靈的壽命比血靈族更加漫長，而聖裔的血脈越是純粹高貴，活得便越是久遠……我出生於第二紀元‘聖裔紀元’的末期，見證了那個輝煌時代的尾聲。”
    水晶球內的星光微微閃爍，仿佛映照著艾瑟雅回憶的目光，“和我同期出生的同族們，有的沉醉於詩歌與藝術，有的耽溺於享樂與奢靡……可我，不願虛度光陰。”
    “我想追求界域境之上的境界。”
    這句話落下時，星諾的指尖不自覺地收緊。
    艾瑟雅輕笑一聲，帶著幾分自嘲：“這在當時的族內，幾乎可以說是禁忌。畢竟，源初境——那是古神們的領域。在他們看來，區區星海精靈，竟敢覬覦神明的境界，簡直是對神主瑟琳娜的褻瀆。”
    話說到此刻，她的語氣突然變得銳利，“可我不甘心！”
    “我在成年期到來之前就踏入了界域境九階，怎麽可能甘心在之後漫長的歲月裏……寸步不前？！”
    星諾不由輕笑了一聲，緊繃的眉眼稍稍舒展，“那後來呢？”
    “後來啊……”艾瑟雅的聲音忽然染上一絲悵然，“我迷茫了很久。想法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自第一紀元‘神耀紀元’終結後，源初境便徹底成為了傳說。哪怕是第二紀元‘聖裔紀元’那般群星璀璨的年代，也從未有人真正觸及那個境界。”
    她的語氣忽然一轉，帶著幾分隱秘的興奮：“直到……我換了一個思路。”
    “在那個混亂而輝煌的年代，英雄輩出，強者如雲——有沒有人，實力遠超界域境九階？”
    水晶球驀然亮起，星芒匯聚，仿佛在星諾眼前勾勒出一幅古老的畫卷。
    艾瑟雅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星瀾。”
    “你的先祖——星靈家的創立者，聖裔紀元初期最耀眼的星辰。”
    “先祖？她是源初境？”
    星諾的瞳孔微微收縮。
    在她的認知裏，古神的眷屬便是聖裔。
    就像帝國皇室和護國三大家族都是古神奧利維亞的眷屬一樣。
    這個突如其來的信息打破了她的常識。
    畢竟，若星瀾是源初境的話，那麽按道理來說星靈家便不是奧利維亞的眷屬。
    水晶球中星光流轉，艾瑟雅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縱觀星瀾一生，從無敗績，她的實力遠超於普通界域境九階，但是不是源初境，我很難給出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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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頓了頓，語速忽然加快，“而且她距離我的年代確實太過久遠，光是查證她的生平就耗費了我近百年的光陰。”
    星諾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靜靜等待著艾瑟雅的下文。
    “但還真讓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
    艾瑟雅的聲音突然變得神秘。
    “什麽？”
    “星瀾的身份……”
    艾瑟雅故意拖長了音調，“拋開被奧利維亞選中成為眷屬這件事不說，她的原生種族和帝國其他人並不相同。”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這麽說吧，星靈家和帝國其他人……就像……虛空靈獸中的龍人族和狐人族的區別吧。”
    “而順著這條線索……”
    艾瑟雅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我發現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水晶球中的星光突然變得不穩定，仿佛受到了某種幹擾。
    星諾下意識坐直了身體，銀甲在黑暗中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在我們熟知的曆史之中，第一紀元神耀紀元之前……”
    艾瑟雅一字一頓地說，“星海，還有一個時代。”
    “什麽？！”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夜空，星諾感到一陣眩暈。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正在觸碰某個被刻意掩埋的真相——一個連帝國最古老的典籍都未曾記載的，有關星海真正的起源。
    “而這次我讓你去探索的遺跡，便和那被掩蓋的曆史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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