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如退潮般散去，籠罩聖城的陰影逐漸消弭。
    破碎的水晶穹頂重新折射出星輝，斷裂的廊柱上殘存的星紋漸次亮起微光。
    然而站在殿中的四人臉上卻不見半分喜色。
    星諾低頭凝視著掌心——那麵純白旗幟已恢複如初，唯有族徽上的白花邊緣殘留著一絲血色。
    “至少現在可以確定……”
    伊蓮指尖輕撫長劍的劍脊，琥珀色眸子映照著殿內流轉的星芒，“古蘭斯汀的陰影怪物，並非某些人偶然間的貪戀作祟，與這裏的異變……”
    “出自同一源頭。”
    艾瑟雅冷聲接過話頭，紫眸中壓抑著沸騰的怒火。她驀然轉頭，法杖直指癱倒在地的凱爾文：“但現在依舊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幹什麽？而且線索也斷了。”
    “嗚……”
    微弱的呻吟聲傳來。
    原本氣若遊絲的凱爾文身體突然抽搐，渾濁的眼中竟泛起幾分清明。
    “他還活著！”
    蓋爾一個箭步衝上前，卻在看清對方狀態時生生刹住腳步。
    凱爾文枯瘦如柴的身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皮膚下不斷滲出黑紫色的膿血。
    艾瑟雅秀眉緊蹙，法杖淩空劃出一道星軌。
    空間如同被撕開的布袋般裂開縫隙，一隻盛滿翡翠色液體的水晶瓶落入她掌心。
    “喝下去。”
    她捏住凱爾文的下巴，將藥劑強行灌入其口中。
    液體接觸唇舌的刹那，凱爾文喉嚨裏發出溺水般的咕嚕聲，但慘白的臉頰確實泛起一絲血色。
    “你現在還不能死。”
    艾瑟雅單膝跪地，紫袍下擺浸在血泊中也渾然不覺，“那些陰影怪物，到底從何而來？”
    凱爾文渙散的瞳孔緩緩聚焦。
    他看向艾瑟雅的眼神，竟帶著解脫般的平靜。
    “我也…不清楚…”
    他每說一個字就有黑血從嘴角溢出，“就像…一場夢…數百年前…我大限將至…”
    枯爪般的手指突然抓住艾瑟雅的袍角，留下血漬斑斑的指印：“那道聲音…答應給我…新生…等我清醒時…已經…”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
    膿血噴濺在水晶地麵上，腐蝕出細小的孔洞。
    “我是…罪人…”
    凱爾文仰頭望著破碎的穹頂，渾濁的淚混著血水滑落，“對不起…同族的大家…”
    “諾拉在哪？”
    蓋爾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聲音因壓抑情緒而帶著幾分嘶啞。
    凱爾文灰敗的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音節：“祭祀…祖壇…她們…可能還…”
    最後一個字永遠凝固在了空氣中。
    艾瑟雅緩緩站直身體，“跟我來。”
    她沒有再多看屍體一眼，“我知道祖壇的位置。”
    四人踏過血泊，向著聖城最高處的禁地疾行而去。
    懸浮的星燈在他們經過時次第亮起，微弱的光芒如螢火般照亮幽深的回廊。
    當塵封的祖壇大門被推開的刹那——
    “嘶——”
    眾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森森白骨如荊棘般遍布祖壇外圍，那些破碎的顱骨與斷裂的肋骨上，還殘留著被陰影腐蝕的焦黑痕跡。
    再往裏些，數十名垂垂老矣的星海精靈蜷縮在角落，他們幹枯的發間夾雜著蒼白，原本瑩潤的尖耳布滿皺紋，呆滯的目光望著穹頂微弱的天光，仿佛連恐懼的力氣都已耗盡。
    僅有少數幾人還算清醒，但青絲中的白發與佝僂的身軀，無不在說明她們被強行剝奪的漫長壽命。
    “咯吱——”
    推門的聲響驚動了這些瀕死的囚徒，他們如驚弓之鳥般顫抖著縮緊身體。
    直到艾瑟雅踏入祖壇。
    盡管素未謀麵，但血脈中的共鳴如清泉般滌蕩過每個星海精靈的靈魂。
    與凱爾文陰冷扭曲的氣息截然不同，艾瑟雅周身流淌的魔力如星辰般溫和而深邃。
    一個勉強支撐著起身體的女性精靈虛弱地問道：
    “敢問……前輩是何人？凱爾文呢？”
    她的聲音沙啞如風吹枯葉，眼眸黯淡而渾濁，卻仍固執地望向艾瑟雅。
    艾瑟雅胸口一窒。
    她單膝跪地，法杖輕輕點在那名精靈的肩頭，純淨的星輝如細雨般滋潤著對方幹涸的經脈。
    “吾名艾瑟雅·永暉。”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祖壇：
    “聖裔紀元時期，曾任星海議會第七任大祭司。”
    “凱爾文……已伏誅。”
    “你們……安全了。”
    最後一句話落下時，死寂的祖壇內突然響起低微的啜泣聲。
    那些晦暗的眼眸中，如星火般亮起微弱的光芒。
    蓋爾卻等不及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
    “諾拉在哪？”
    空氣瞬間凝固。
    精靈們紛紛低下頭，眼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湧出。
    不祥的預感如毒蛇般纏繞上蓋爾的心髒。
    這時，一名瘦弱得幾乎透明的少女精靈掙紮著站起，她紫發枯黃，尖耳殘缺不全，卻還是強撐著讓開身形——
    “諾拉姐……已經……不行了……”
    她的聲音輕如歎息。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祖壇最深處，一位白發蒼蒼的星海精靈靜靜地躺在冰冷的水晶地麵上。
    她曾經如月華般閃耀的秀發如今幹枯如雪，瑩潤的尖耳布滿裂痕，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可察覺——
    唯有脖頸上那枚月長石吊墜，還在固執地閃爍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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