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後，他摸到崖縫裏有半截生鏽的鐵環，這是今早墨家工匠研究地圖時發現的暗道入口。
    順著這條被雜草掩蓋的暗道走，原本看似絕壁的岩層後麵，竟然藏著一條兩人寬的天然裂隙。
    “點火折子！”隨著一聲壓低的命令，蜿蜒如蛇的暗道在晃動的火光中漸漸顯現。
    石壁上布滿青苔的箭孔，讓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很明顯，之前這裏還是一條設有機關的密道。
    楊繼業用刀鞘敲擊第七塊凸起的石板時，頭頂突然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音。
    “貼牆！”
    三支青銅弩箭擦著鼻尖釘進對麵的石壁，箭杆尾部還在震顫，上麵黑風寨特有的骷髏標記清晰可見。
    最前麵的斥候突然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小腿上插著一枚泛藍的三角鏢。不知何時觸發的連環陷阱，一下子就讓隊伍損失了五個人。
    寅時二刻，暗道出口透進了星星點點的月光。楊繼業貼著潮濕的石壁，側耳傾聽，寨牆上的梆子聲和更夫的咳嗽聲近在咫尺。
    他反手就打出一個鷓鴣啼的手勢，三十名死士解下背後浸了油的麻布包。
    第一聲爆炸響起的時候，巡夜的賊寇還以為是雷劈中了寨旗。
    直到裹著火油的碎石像雨點一樣砸向後廚的茅草堆，他們才看清，從山體裂縫裏湧出的是玄甲軍。
    楊繼業一刀劈翻了撞鍾示警的嘍囉，染血的刀鋒指向最高處的聚義堂，喊道：“放狼煙！”
    正麵佯攻的副將看到紫色的煙柱衝天而起，立刻揮動令旗。
    三十架床弩調轉方向，把綁著火藥的巨箭射向寨門。
    守軍剛要組織反擊，後山糧倉突然火光衝天。右路輕騎不僅燒了存糧，還把上百壇烈酒砸進馬廄，受驚的戰馬拖著燃燒的火球，衝散了弓箭手的陣列。
    最慘烈的廝殺發生在聚義堂前的演武場。
    楊繼業剛砍斷攔路的鐵索，就看到百餘名赤膊的壯漢推著包鐵的盾車碾壓過來。
    這些黑風寨豢養的死士渾身塗抹著腥臭的屍油，火把砸在他們身上，反而燃起了更旺的藍色火焰。
    “拿鉤鐮槍！”
    先登死士三人一組，冒著被火人抱住同歸於盡的危險，專門攻擊盾車的木軸。
    有個年輕的士卒剛勾斷車軸，就被燃燒的屍油濺了滿身。
    他不但沒有後退，反而嘶吼著抱住盾車，衝向敵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同伴撞開了缺口。
    楊繼業趁機帶著親衛突入中庭，卻看見寨主正把火把扔向堆滿火藥桶的密室。
    電光火石之間，他甩出秦羽送給他的匕首，精鋼打造的刃口剛好斬斷了火把的木柄。
    還沒等賊首再有動作，一把七尺長的陌刀已經穿透他的胸膛，釘在了梁柱上，刀柄上的紅纓還在微微顫動。
    寅時三刻，三道狼煙衝天而起。渾身是血的傳令兵撞開議事廳的大門，喊道：“成功了！楊將軍已經控製了寨主廳！”
    話音未落，又有快馬送來染血的賬冊。
    秦羽翻到墨漬還沒幹的那一頁，瞳孔突然收縮，說：“原來是燕昭王地宮……難怪黑風寨這些年四處劫掠，卻始終窮困。”
    賬冊的末頁粘著半幅絲絹，墨家工匠用礬水顯現出完整的地形，地宮入口竟然在暗道岔路向西三裏處的古槐樹下。
    當天夜裏子時，二十名精銳帶著洛陽鏟悄悄潛入定位，果然在盤根錯節的樹根間，挖到了銘刻著螭紋的青銅地磚。
    隻是那磚縫裏滲出的暗紅色液體，讓見多識廣的老工匠臉色都變了。
    一天後，二十輛蒙著黑布的馬車悄悄駛出大秦鎮。
    隊伍最前麵的灰袍老者緊緊攥著羅盤，身後跟著三十名背著奇怪器械的墨家工匠。
    劉伯溫站在城樓上，目送車隊遠去，突然輕輕一笑，說：“主公知道嗎？那斷崖以前真的叫飛鳥難渡……”
    “現在應該改叫楊將軍道了。”秦羽摩挲著賬冊邊沿的暗紋，山風掀起他的披風，隱約露出半截青銅鑰匙。
    ……
    烈日炙烤著校場的青磚，八十多名甲士像黑鐵樁般佇立在地上。
    殘破的甲胄上還滲著未洗淨的血漿——這些漢子昨夜戰死，如今剛通過英魂殿的特殊效果，肉身重鑄後複活歸來。
    有個年輕士卒正摸著頸骨上剛愈合的傷痕發怔。
    秦羽五指按在點將台裂痕斑斑的銅獸首上，目光掃過前排士卒、後排小校。
    二十口包鐵木箱轟然開啟。官銀特有的冷光刺痛眾人雙眼，軍需官沙啞的聲音響徹校場：“昨天死過的領二十金錠！立功的再賜二十金錠！”
    隊列裏，一個獨臂漢子突然顫抖起來，他複活時懷裏還揣著半截賊寇的指骨。
    “抬甲！”
    新鍛造的環首刀尚未開刃，卻已泛著血氣；墨家特製的玄鐵鱗甲，能抵禦三石強弓的攻擊。
    秦羽抄起一副護心鏡擲向台下，精鐵砸在青磚上迸出火星：“穿上這個，下次被破甲錐刺穿時能少疼兩分。”
    當猩紅的名冊嘩啦展開，空氣中都彌漫著血腥味。
    秦羽咬破拇指，在第一個名字上按下血印：“張四狗，斬敵十七，擢升驍騎尉！再賜二十金錠！”
    被點到的年輕士卒踉蹌出列，他複活後皮膚還透著新生的粉紅。
    “陳四海！斬敵九人陣亡，賜四十金錠！”“趙鐵柱！護旗陣亡有功，賜四十金錠！”“王石頭！破陣先鋒，陣亡後賜四十金錠！”……
    每落下一個血手印，就有一道嘶啞的應諾劃破空氣。
    直到秦羽攥著名冊走到隊列中央，突然抬腳踹翻一個滿臉燙疤的老卒：“鄭大牛！帶著你的陌刀隊去武庫，三十把淬毒斬馬刀任你們挑選。你率隊夜襲賊營，再賜二十金錠！”
    老卒嘿嘿笑著抹去鼻血，他那隊兄弟今早複活時，身上都帶著奇異的痕跡。
    日頭偏西時，八十多份金錠在士卒手中流轉。
    有個士卒把金錠塞進空箭囊，他戰死時揣著的家書已化作灰燼，如今懷裏沉甸甸的是用命換來的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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