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壞的臉頰，腐爛的身軀，殘疾的肢體，渾身無法掩飾的傷，薑月這隻喪屍甚至沒有完整的記憶，她隻是本能地在對陸以澤好。
    有些時候就連陸以澤自己都覺得，她犯不著為了他這樣一個人，做到這樣的地步。
    因為今天陸以澤異常的態度，讓薑月有那麽一瞬間沉溺於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導致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陸以澤在盯著自己。
    薑月立刻低下頭，避開陸以澤的視線，她知道自己的樣貌有多駭人。
    “薑月。”
    陸以澤再次喊了一聲薑月的名字，薑月不懂他為什麽會這樣，想了想大概是需要晶核，於是立刻從口袋內將晶核拿出，捧到陸以澤麵前。
    陸以澤看著薑月手裏的晶核，看著她隻剩一隻的手，他上輩子為什麽不敢直視薑月，因為無法承認自己的心意。
    無法接受自己竟然真的在朝夕相處之中，會對一隻殘廢的，難堪醜陋，甚至愚蠢至極的喪屍產生感情。
    這是他的幻境，他知道眼前的薑月是假的，也知道他被困在這個困境的原因，但是在麵對這樣的薑月時，陸以澤疼得五髒六腑都在輕顫。
    陸以澤伸手，將喪屍抱在懷裏，上輩子，他從來沒有做出這樣的動作，他們之間唯一的一次相擁，居然是在死亡前。
    本來以為重生後彌補上了那些遺憾，但現在卻發現，根本放不下，當初的每一件事，他都記得比誰都清楚，比誰都遺憾。
    因為他的頑固，偏執，仇視，以及懦弱不敢直麵自己內心，他們因此錯過了整整十年，錯過了一輩子。
    薑月身子僵直，想不明白陸以澤怎麽會做這樣的事，她往後想要脫離陸以澤的懷抱，她知道陸以澤愛幹淨，她身上還有濃厚的血腥味。
    “讓我抱一會兒。”
    陸以澤感受到薑月的戰戰兢兢，但他舍不得鬆開手，薑月不該是這樣。
    薑月貪戀陸以澤的溫度，他身上是暖的，和她這樣的喪屍不一樣，不是全身冰冷，更不會身軀腐爛，薑月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直養著一個食物。
    因為零星的片段記憶？又因為好像隱約間記得自己是個人？薑月走神地想著這些，不知道究竟哪一步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
    晶核逐漸運轉消散，在感受到手心處的晶核空蕩蕩時，薑月才抬頭詫異地看向陸以澤。
    不明白陸以澤怎麽會將晶核內的異能都用來給她療傷，太浪費了，薑月覺得這太浪費了，本來這些應該留著給陸以澤治療破損的異能核才對。
    陸以澤見她傷勢逐漸好轉，這才鬆開人，他知道這是幻境，也知道隻要自己殺死眼前自己執念幻化成的薑月，他就能出去。
    果然自己最懂自己，也隻有自己才清楚怎樣能困住自己，陸以澤知道眼前的是黑晶石讀取自己記憶幻化出的幻境。
    但是，奈何自己對薑月觀察得太仔細，薑月在陸以澤心上占據太重要的位置，哪怕隻是幻境都複刻得和實體沒有任何差別。
    不，應該說眼前的薑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幻境，他是陸以澤的執念，也是上輩子那隻小喪屍的縮影。
    陸以澤沒有太多猶豫，隻是想多看幾眼曾經沒能在正常情況下直視的薑月。
    上輩子同床共枕的兩個人，居然沒有任何親密接觸，也沒有相互說過一句話，哦，因為薑月成了一個啞巴，真是好冷的一個笑話。
    陸以澤無數次在薑月昏睡療傷的時候，挪動到她身邊，掀開她的頭發，近乎貪婪地一次次緊盯她被毀去的麵容。
    其實不難看，薑月五官生的好，怎樣都不難看，尤其那雙眼睛，陸以澤尤愛那雙眼睛，當初隻覺得似曾相識，現在才知道，他們早就已經見過。
    不過在薑月醒來之後，陸以澤又會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情緒，披上厭惡冷峻漠然的神色。
    喪屍薑月發現陸以澤這些天有些奇怪，曾經他一心隻有複仇，眼裏除了恨再沒有其他。
    不過此時的他卻放下了手頭所有的事，視線一直追隨著她，薑月想了想，感覺自己並沒有什麽特殊的。
    好像也不是，她摸了摸自己腦子裏那顆精神係晶核，好像也不是什麽都沒有，不過她希望陸以澤可以改變主意，因為讓她掏出晶核，陸以澤能得到的也隻是一隻晶核。
    但是留著她，就可以得到一堆的晶核，薑月覺得陸以澤這麽聰明，肯定能想明白這件事。
    不過……如果陸以澤真的想要的話，希望他可以好好和她道別，隻要他說，他想要，那就給他吧，剛好她對這樣的世界有些厭倦。
    薑月隻是一隻喪屍，很多事不懂，她不知道活著很重要，不知道她對陸以澤的那些感情，但是她知道陸以澤有很多比她重要的事。
    “想說什麽？”陸以澤看明白了她的很多小動作。
    薑月無法開口，因為毀壞了喉嚨，不過她複蘇的那點記憶裏剛好有文字，也不至於和陸以澤要用意念交流。
    薑月低頭在破爛的本子裏寫下幾句話，然後打開露出上麵歪七扭八的字，想要給陸以澤看。
    陸以澤從未接過薑月捧著的那個本子，但是此次，他握住薑月的手，接過那個被薑月時刻緊貼留著的本子。
    上頭寫著一行熟悉的字，陸以澤曾經看過，在薑月死去的時候，當他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和薑月有聯係的隻剩下這個本子的時候。
    【如果你想要晶核，你和我說，我會親手交給你。】
    一模一樣的話，曾經陸以澤在薑月死後，在這個本子上翻閱看到一遍又一遍重複的話。
    不僅如此，薑月十年間用過的本子一共有八本，前幾本都記著曾經她攤開和陸以澤說的話。
    但因為陸以澤不給予回複，也不看，慢慢的這本裏的內容，就變成薑月寫給自己看的東西。
    她不懂陸以澤的恨，但是她感知到陸以澤想要變強，想要複仇的決心，她不知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無數次寫下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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