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平湖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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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暮這輩子,不,還得加上上輩子,都沒有聽別人喊自己一聲後,感覺這麽驚悚過。
    “你……誰?”兩個字間隔的不是猶豫,而是來自靈魂的顫抖。
    可,劉暮是誰,越是怕,腰杆越直,越要表現得無所謂,絕不能露怯。何況剛得了個空間跳躍的能力,大不了就多跳躍幾回,逃唄。
    “是我。”
    那聲音似乎歎了口氣,又帶著幾分猶豫,才繼續,“我出來吧,隻是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母巢太久。”
    於是,劉暮就看到那球場大的腦袋下方漸漸裂出一道口子,那口子上覆蓋了瓣膜,伴隨著黏液流淌,出來一個高大瘦削的男人。
    為什麽一眼是男人,因為對方沒穿衣服。
    劉暮默默別開視線,在心裏將這光頭罵了一遍,才問,“呂平,你怎麽成這樣了?”
    “說來話長,能讓我先墊吧一口嗎?”出來的人在流口水,是真的嘴角嘩嘩流那種。
    劉暮都震驚了,這人到底經曆了什麽,“行,先吃。”
    給予人類最基本的尊重,劉暮扔給他一條毯子,“呂哥,裹著點,天涼。”
    “你這妹子,哈哈,”呂平似乎很久沒跟人交流,“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裹了毯子,呂平坐到火堆前,毫不避諱地拿起一瓶啤酒。
    劉暮注意到他背後有一根白色的肉管子,連接著他與巨型章魚的腦袋內部,其中有某種液體在兩者之間不斷交換。
    呂平身高沒變,可之前健壯的體型卻瘦到幾乎脫相,如果不是劉暮足夠了解,還不能這麽快就認出來。
    那根管子有小腿粗細,與他瘦削突出的脊背相連,看起來很有些恐怖。
    但劉暮沒問,兩人吃吃喝喝,卻分外沉默。
    “好吃,還是他媽的陸地上的東西好吃!”
    兩瓶啤酒之後,呂平放下酒瓶很遺憾,“可惜了,我現在喝不了酒,媽的!”
    說著,這人守著火堆就哭了,那淚水居然是碧藍色的,帶著海腥味,跟之前的口水一樣,嘩嘩地流。
    劉暮擔心他把火堆給澆滅了,不過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到了傷心時,也就沒有阻止。
    可,該問的還是要問,她心裏也放不下。
    “呂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這又是……?”
    “隊長他們是不是都不在了?那麽大的紅霧,我救不了他們,我沒用,救不了!”呂平收了聲,可因為臉部脂肪不足,顯得眼睛更大,更亮,灼灼地看得人生出些同情。
    “沒了,那種程度的紅霧吸入,沒人能救得了他們。”劉暮實事求是地說,“後來我查看了,是天蝰蛇的炸彈炸壞了他們埋在地下的實驗室,導致紅霧泄漏。你不用太過自責,即便是我當時在,也救不了。”
    “不,妹子,不是這樣的,我要是拚上命應該能把老譚背出來,我當時就是,就是想先出來,等身體適應一點就回去救人。誰知道……”
    “你也吸入了紅霧吧?”劉暮從剛剛見到呂平這副模樣開始,就基本猜到當時的事情經過了,“普通人體根本承受不住紅霧的,起碼你保住了性命,咱們特別行動隊還有你這個幸存者。”
    “我算什麽,老譚他,他怎麽能就那麽死了呢?”
    事情已經過去小半年,可呂平自從恢複了意識後,就在不斷後悔。有時候變異太難受,他就忍不住發狂,常常很長時間失去意識,醒來後繼續後悔。
    戰場上下來的兵多少都有些心理創傷,原因無非是那些:殺同類,受傷,沒能救戰友……
    劉暮是特別行動隊出事後,接受壁壘心理醫生疏導才了解這些,眼前的呂平大概也還處在這種創傷中。
    “譚大哥他們都安置好了,我親自帶回去,卓晴嫂子帶隊伍親自來接的。放心吧,他們都是為國家和人民做出貢獻的英雄,都得了表彰。對了……”
    劉暮從空間裏拿出自己的勳章,“你看,我也有。你也有,壁壘的英雄紀念碑上,你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有。”
    能把名字留在英雄紀念碑上,這是多少軍人的夢想,可以犧牲,但不能白犧牲。
    原本都做好了哪天戰死就隱姓埋名被遺忘的準備,現在卻能公開表彰,被留下名字,這何嚐不是另一種完成夢想呢?
    呂平知道自己情緒調節能力出了問題,一時間後悔與激動雙向拉扯,好半晌終於停下眼淚,陷入一種無法掌控的興奮。
    “我不正常了,妹子,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說著,他突然起身離開,大步往巨型章魚內部走,“你等等,我一會兒就回來,我怕控製不住我自己。”
    劉暮沒阻止,她當時在壁壘裏,也差點對那些審查員下殺手,她知道這種複雜且需要宣泄的情緒。
    沒有人幫呂平梳理情緒,加上變異這種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還能保持部分人類的理智,已經是十分不易。
    接下來小半天,劉暮就看到一隻巨型章魚把巨大的湖區攪得烏煙瘴氣,好好的水都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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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十斤的八爪魚,剩下一大半都被她吃了,吃完也是無聊,劉暮起身沿著湖邊走,邊走邊撿魚。
    有了昨天不能直接存儲魚的教訓,這一次她直接給空間分出一個五百平米的大格子,注入三分之二渾水,三分之一空氣,然後就好了。
    這些被巨型章魚嚇得逃命的魚,撿到就給扔空間裏。
    什麽?活魚怎麽能是廢品?
    拔掉幾塊鱗片,撕開一點魚鰭,算不算?更別說它們逃命時多少帶點傷。
    不算也得算!
    反正從最開始黑桃a就杠不過劉暮這個宿主,更別說升級之後空間很大一部分可以任由劉暮自行安排。
    撿了老半天,劉暮還是歎了口氣,“回去就弄個廚房,不然這日子沒法過。”
    黑桃a揶揄,【讓您的日子沒法過的事情比一萬件多。】
    “那是,能責怪別人就別為難自己,誰活著也不容易。”劉暮絲毫不認為有問題。
    人機吵架是日常走一走,撿魚的活動讓黑桃a無法反對,這一回,它甚至主動問要不要分析一下這些魚身上的信息。
    “下雨天打孩子,你閑著也是閑著,不過話說在前頭,這是你自己主動要分析的,別給我開賬單!”
    【宿主,您的朋友情緒不穩定或許跟這裏的水質有關呢?】
    “哼哼,”劉暮哪裏會上當,紅霧山穀距離這裏有多遠,變異怎麽可能是在湖裏發生的。
    就章魚呂平現在的樣子,一看就不隻病了一兩天,一定是個長期的大病。
    很快,黑桃a給出了結果,抽樣的魚和水裏都沒有它懷疑的物質,然後它就開始掃描劉暮撿起的每一條魚。
    劉暮不理它,這時候瘋夠了的呂平又上岸了。
    火堆重新燒起來,這回換成了烤鰻魚,配上香料,肥美鮮香,關鍵還不要錢,災難前可想都不敢想。
    “呂哥,咱們不行要不找個精神科醫生聊聊?不瞞你說,我那次之後也看了一陣子醫生,效果還真不錯。”
    呂平沒有再要酒喝,不過問劉暮要了條褲子穿上,“沒用,我們小隊以前有專門的心理疏導,那些辦法我都試了。不過今天能跟你聊了,還知道了大家的情況,挺好了。”
    這麽說,該問題就可以過了,劉暮啃著肉就開啟今天來的核心目的。
    “對了,你怎麽摸到這片湖區的?我殺大鰻魚王的時候,你就來了?”
    “沒有,昨天看到你時我也剛到不久。那兩個女人和一條蜥蜴突然就攻擊我,我聞到了你的氣息,還以為他們害了你。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我當時就把他們弄死了,媽的,天蝰蛇!”
    呂平說這話時,眼神裏又湧現出幾分失控。
    劉暮可再沒有大半天等待,連忙道,“他們被刑天陽按在實驗室裏改造了一遍,現在算是給我打工。昨天殺那兩條魚我受了點傷,算了,先不說這個,你怎麽來的?”
    “從入海口那邊遊過來的,海裏現在變異動植物太凶猛,本來我是打算找個地方先穩定一下。”呂平這次上來後,十根手指間長出了一層薄膜,似乎又變異了一些。
    但這並不影響他講述自己的來意。
    他果然是被湖區的某種東西吸引,才深入內陸這麽遠。
    “已經被我吃了,不然也可以拿給你看看。是個透明的球,我目前還不清楚具體作用,就是覺得很香。怎麽說呢,你知道我們以前在雨林潛伏的時候經常餓好幾天,就是那樣極度饑餓的時候,突然碰到一架子烤魚的感覺,根本忍不住。”
    劉暮連忙問那球裏有什麽,具體在哪個位置發現的,現在感覺有什麽變化。
    呂平倒是沒對劉暮設防,他離開軍隊並不算久,所以跟譚子硯一樣知道許多內幕消息。
    當然就知道官方一直在積極做這方麵的研究,他並沒有隱瞞。
    透明的球體直徑在三米左右,遠看跟水晶球差不多,卻是軟的。
    說是軟的,巨型章魚無數的利齒卻又咬不動,囫圇個兒吞下去後,他被紅霧長期折磨的各種負麵情緒和痛楚立刻就得到了緩解。
    “現在已經好了一大半,繼續消化下去,我的狀態應該就能穩定下來。”
    劉暮對此表示高興,又問那個球裏麵能不能看見什麽。
    呂平回答說有一些小小雲朵似的東西,那些東西還會動,像是活的。
    “我想起效的應該就是這些小雲朵,”他還主動提出,“我給你一些我身體的樣本,血液也行,你拿回去讓刑博士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能幫上忙。”
    球體已經被吃了,劉暮不可能把巨型章魚剖了,那樣呂平不跟自己拚命,也會沒命。
    那次任務留下來的獨苗,可不能真的弄死。
    劉暮自認為還是講情誼的,黑桃a卻認為她是看到呂平將來能帶給她巨大的利益,才找了理由來講情誼。
    這點從劉暮盤算大半天,惦記怎麽開口問海裏資源就能看出,劉暮自己也沒否認。
    但比起獲取巨大利益,她還有更長遠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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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樣很快結束,劉暮在呂平麵前沒有避諱自己的空間,畢竟前特別行動隊的幾個熟人都知道她這個技能。
    但還有一點,呂平卻更加在意,“劉暮妹子,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也或許是當時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看錯了。”
    劉暮眼神微動,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你說,咱們出生入死的交情,沒有什麽事是不能問的。”
    “你是不是死了?在十八號基地爆炸的時候,我離你不遠,看到……你被炸死了。”
    果然,劉暮當時從廢墟裏活過來的時候,太突然,根本沒顧得上保密。
    “是,”她盯著呂平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被海水清洗過一般,水潤明亮,還有一絲意外,卻沒有多少震驚,“我的變異跟你們不太一樣,唉,事到如今,你坦誠對我,我也坦誠對你,昨天其實我又死了一次,但我可以,怎麽說呢,我可以活過來。”
    “不是說隨時死了都能活。如果滿足一些條件,比如能被埋進泥土,死前有強烈的求生意誌,最好兩次間隔的時間很長,就可以恢複過來。”
    見劉暮將這種秘密都坦白了,呂平越發覺得兩人真是過命的交情,也更加信任眼前的女孩。
    “是不是身體還不能全毀了?或者,毀壞一定比例?”
    他作為受過教育的前人類,當然不相信生命體可以憑空從無到有。
    劉暮變異契機之凶險他也是親眼見證過的,當時救人他沒能第一個衝進那條碎石峽穀,多少有點慚愧。
    劉暮猶豫了一下,頗為凝重地點了點頭,“我雖然沒試過,但應該是這樣,要是遇上瞬間就被氣化,啥也沒留,估計就真的死透了。”
    “還好那次爆炸的衝擊沒有……”呂平想起劉暮身體被瞬間炸成碎塊,不願再多說,“那你也要小心,別什麽事都自己去拚命,也不是真的死不了。”
    “好,不到萬不得已,我可愛惜自己的性命了。”劉暮說的是實話,她是真的惜命,在不確定可以複活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拚命。
    話題漸漸輕鬆起來,劉暮跟呂平說了壁壘的近況,包括她回去後被審查,一場場襲擊,以及楊朔重傷,卓晴與其他人一起送他回總指。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瘋過一場,呂平這次的情緒還算穩定,也跟劉暮聊了他被洪水卷走之後,所經曆的變異細節。
    這一聊就聊到了天黑,中間又烤了幾次大魚,兩人的肚子仿佛兩個無底洞,愣是都沒撐著。
    平湖逢故人,月明天墨青。
    眼看就沒話可說了,呂平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你們在岸上有沒有發現降溫了?”
    一聽這話,劉暮眼皮就是一跳,“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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