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林跟呂平一起出過任務，也說過話，但基本上也隻能算認識。
    即便如此，從劉暮口裏得知那個體表結了一層冰的東西是呂平，他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沒有見過徐小鳳成為植物的模樣，連黑蜥蜴也隻是聽劉暮提起過。
    人變成動物，或是別的生命形式，真的是和平人認知之外的東西。
    “要怎麽跟它交流，直接說話？”
    羅三林看劉暮臉色良久沒有好轉，十分擔心，“讓他們先送你去暖和的地方，我來詢問吧。”
    劉暮靠在羅三林胸口，一直閉著眼睛，體溫依然冰涼得嚇人。
    “不，”半晌，她緩緩睜眼，可睜開的眼裏卻看不到眼瞳，似乎知道自己的變化，劉暮聲音壓得極低，“別怕，別出聲，我還需要五分鍾。”
    那雙眼睛，與其說看不到眼球，不如說眼睛在發光，仿佛兩顆燈珠鑲嵌在肉體的眼眶中，白成一片。
    即便已經見過不少變異動植物，眼前還有一個橢圓體呂平，可劉暮那雙眼睛還是叫羅三林心中微凜。
    “你在……”思緒電轉，羅三林抬手蓋住了劉暮那雙明顯已經不是普通人類的眼睛，“休息吧，先恢複。”
    劉暮凍僵的麵部幾乎無法動，有關微動，“好，謝謝。”
    ——‘新人類完全體，唯一缺陷，無法長期在極寒和極熱環境中生存。生物身體溫度長期超過或低於恒溫動物生存範圍15c，將致死。’
    這次她算是見識到了。
    就連新被植入的那一層液壓膜以及腹部的能量定向儀也沒有穩定體溫的作用，讓她沒想到的是，最後時刻，居然是生命骰子搖出來的那個紋身保住了她的命。
    有次，她也有了一個新的疑惑，如果她是在長期極寒或極熱中死去，她還能重生嗎？
    還是，如係統警告的——將致死。
    畢竟，係統宕機後，連100的自愈能力都掛了，重生能力能不能用，都是問號。
    最先恢複知覺的是生命骰子所在的手臂。
    溫暖，她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舒適的溫暖！
    仿佛從冰湖中撈出來後，落入溫水之中，那種足以將人心燙化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中，劉暮不僅找回了體溫，意識深處的死亡恐懼也在消散，那是前世死亡的寒意在消解。
    有了這層感悟，她才明白所謂的‘生長與希望之花’的含義。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覺得自己是真正重生了，從身體到心理，徹底與前世告別，成為一個真正的、新的生命體。
    【係統啟動中，啟動完成，當前啟動範圍：10。能量補充中，補充完成，當前補充進度15。】
    【宿主基數不足，係統完整性不足，運行能量不足，運行部件不足，運行空間不足……】
    紛雜的聲音像是綁在電鑽上瘋狂鑽進劉暮的大腦，剛剛獲得舒適感，瞬間消失。
    【一堆不足，黑桃a，你不愧是個廢物智障係統。】
    劉暮動了動，才發現自己還被個溫熱的人抱著。
    “醒了？”
    “嗯，”劉暮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沒事了，處理正事吧。”
    此時，她充滿‘不足’的聲音結束在了最後一句話——【係統編號：000，代號、；黑桃a，啟動完成。】
    這係統，又露餡了，劉暮沒有吐槽，隻當自己並沒有發現。
    她的果斷起身，倒是一直抱她的羅三林有點不適應，活動了有些酸軟的胳膊，跟著站了起來。
    其他人已經在徐小鳳的要求下各自忙去了，看到劉暮起身，她上前把人打量了一遍，又摸了額頭，“總算有點熱氣了，嚇死人啦！”
    將近一個小時，徐小鳳要照看分體，又要時時看劉暮的情況，來來回回不知道走了幾十趟。
    要不是劉暮說吃不了東西，像是睡著了，她高低得去弄個熱湯給她。
    “沒事了，”劉暮握住徐小鳳的手，體溫已經比對方高出一些，“要讓它在這裏待一段時間了，海裏溫度太低，它回不去。”
    “究竟是什麽東西，我跟它說話也不回答，不會已經凍死了吧？”
    徐小鳳生長在海邊，見過的海洋生物無數，卻沒見過這模樣的章魚。劉暮說它是呂平，嗯，即便是徐小鳳也理解不了這種變異，難道說……變異動物和植物沒辦法交流？
    她疑惑，然後跟在劉暮身後。
    “是呂平變異後分離出來的一部分，應該是他在海上得到了什麽消息，想要告訴我們，結果被寒潮困住了。”
    劉暮說話的時候語氣平穩，神情輕鬆，仿佛在她身上積攢了半輩子的冷漠和殺伐氣息都消失了。
    就，很平和，宛如慈祥的老奶奶。
    徐小鳳自從那件事後，就十分敏感，除了感官上的，還有對氣氛和別人氣息的感受。劉暮雖說是她和弟弟最信賴的家人，但後者身上隨時能爆發出來的冰冷殺意，以及殺了很多人之後的那種缺乏感情，還是十分明顯。
    劉暮把手放在分體上，入手冰冷，不過已經是還好生物的正常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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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桃a這回重啟之後變得主動了很多，直接給出了分析結果，顯示分體的情況穩定，但無法在外部直接交流。
    “我之前分明聽見它喊話，難道是幻聽？”
    【是連接殘留。殘留時間待確定。】
    這個不用解釋，劉暮也能理解，是前幾天找水電站的事。
    “大姐，我要進去一下，你們在外麵等。它有點虛弱，沒辦法直接說話。”
    依照上次那樣，劉暮從同樣的位置進入分體內部，果然就能聽見呂平的聲音。
    “呂哥，你現在怎麽樣？”
    呂平的聲音依然像是隔著玻璃，隻是這一次音量更小，並且透著一股虛弱。
    “我跟人打了一架，是個大蚌殼，好家夥，給我都整迷糊了。”
    呂平本來就是北方人，說話的口音沒有南方的軟和，是偏北方的爽朗。
    一聽這就不是普通的打架，可呂平說出來似乎就是件不起眼的小事。
    “算是打贏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海上有冰山，好家夥，還不是一座兩座，我從水下看，連綿起伏，就跟丘陵似的。你懂我意思嗎？”
    “範圍有多大，朝哪裏去了？”劉暮當然懂，但呂平這麽火急火燎地報信，她就有不好的猜測了。
    “我粗略計算了一下，應該會在三到四天之後撞擊海城。你們要不現在趕緊搬離吧，我遊了十三個小時都沒看到盡頭，溫度太低了我隻能找了個缺口進深海。”
    “這麽大！”劉暮麻了，但她這會兒心態還行，“你估摸著現在的風浪能給那冰山推多少上岸？”
    “這個還真不好說，咱也不成專業的，”呂平沒有開口就來，事關海城壁壘數萬人的生死，作為一個保家衛國的前軍人，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好吧，我想想辦法，”劉暮的身家性命都在海城，其他人可以撤離，可她是真的不想走，“地下壁壘應該可以暫避，隻要海城不被淹沒，就能挺過去。”
    “你真的要冒險？”呂平並沒有一味勸阻，之前聽劉暮說海城在建地下工事，他就詳細問過，“大半年的洪水都沒淹沒海城，現在凍成冰的話，或許……你們真的不走？”
    從呂平的話裏可以聽出沒有也掩藏的恐懼，可作為重來一遍的人，劉暮也知道這次極寒雖然嚴重，也僅僅是停留在地表。
    在她的記憶中，那些冰山並沒有直接撞擊海城區域，而是更南邊的地方，是跟海城相鄰的一個縣。名字劉暮不記得了，那時候她剛好完成了一次外出任務回來領取物資。
    極寒之下，也是死了不少人，劉暮琢磨著時間，似乎就在最近幾天。
    “我會讓大家未來幾天都不上地麵，呂哥，你傷勢怎麽樣了？”
    “有點重，嘶，你套我話呢？”呂平沒反應過來就換了話題，但嘴硬還是嘴硬的，你們照看好自己，這個分體就放在你這，方便聯係。”
    劉暮本來也想到這點，不過，“這樣放著對你沒影響？”
    “影響不大，不過也要吃東西，忌辛辣，其他按照人類的食物就行。每天三頓。”
    劉暮：……“好吧，我能讓我大姐跟你保持聯係嗎，你知道的，我忙得很。”
    對於跟誰聯係，呂平並沒有太多意見，隻一點，可靠且能保守他的秘密就行。
    徐小鳳基本都滿足，劉暮出來之後就跟大姐先說了分體的喂食和日常聯係。
    這點徐小鳳並不感到奇怪，畢竟是個活物，不能就這麽放著不管。
    “海上呢？”
    “這個，一會兒我跟大家一起說，我順便去看看地下的居民區。”
    地下建築當然不可能全部拿來住人，也有別的功能區，特別是儲存食物的恒溫倉庫，那才是重點保護區域。
    幾人再次聚到一起，劉暮以3d地圖將幾大區域劃分展示給眾人，並且將每個區域的負責人安排好。
    “你們各自手下做事的要自己找還是我這邊安排？”
    劉暮說話極快，大家都從她語氣中聽出了緊迫。
    “我們各自都有一些人，今天之內就能安排好，您放心，人員都盡量用起來，不會浪費集團的物資。”
    這是劉富貴說的，他的年紀最大，又一直負責集團的人事，由他來說基本就是沒有問題。
    “好，地圖你們之後找大姐，”劉暮收了影響，臉色愈發嚴肅，“下麵，我們說正事，海上出現了冰山群，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好迎接冰山撞擊的準備……”
    冰山丘陵的消息幾乎超出在座幾人的想象，完全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概念。
    這時候，一直安靜聽著的虹突然開口，“雖然比不上板塊撞擊，但必定引起海嘯和地震，沒有具體數據，我們無法計算出震級。當然，還有冰山帶來的極寒，沒錯，是極寒，不是寒潮。
    “以現在的氣溫，冰山一旦在大陸架擱淺，更可能衝上陸地，海水就帶不走它們了。”
    “帶不走，那是什麽意思？”蔡振龍在礦場幾乎是副經理的職位，這時候也有些發言權，“那隻有等到它們全部融化之後，我們才能上地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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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不知道，一旦正麵撞擊，海城壁壘和集團所在地區會直接被冰山壓住。”虹的手下不隻是有變異實驗室，還有一些別的人才，而這些人都是天蝰蛇精挑細選之後被劉暮劫來的。
    劉暮看小小的少年發言如此條理分明，一時間頗有些感動，感謝天蝰蛇嚴選的無私贈送！
    其他人可就沒她這份閑心了，幾人沒忍住，交頭接耳起來。
    “幸好壁壘和集團有地下通道，也有遠離海岸的出口，大家也不用太過擔心，”羅三林鼓勵眾人，“隻要我們守望相助，加上總指那邊的支持，一定可以度過這場災難！”
    “是啊，起碼大家不是一盤散沙，還有地下可以住。”李剛點頭，他做為集團總部的建設總負責人，以及海城壁壘建設顧問，此刻對劉暮的欽佩之情簡直到達了頂點。
    “老板，多虧你！要是大家生活在地麵，這回撞擊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別高興得太早，”劉暮微微搖頭，卻是沒心情自誇，“所有區域，第一要務是防水和排水，這個我會讓壁壘統一管理，馬虎不得。”
    一場會議統共也不過一刻鍾，劉暮不喜歡說廢話，特別是現在這種十萬火急的局麵。
    即便冰山很可能不會直接撞擊海城，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事情就變得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呢？
    集團總部防務由李剛全麵負責，人事由劉富貴，徐小鳳從旁協助他們，並負責監控每一處。
    地麵太冷，劉暮和羅三林走地下去壁壘。
    隻是通道開辟的時間不長，又沒有足夠的材料進行內部修整，他們隻能走過去。
    好在泥巴地麵還算平整，整體也超過三米高，加上每隔一段就有聲控的應急燈，倒是並不影響他們的速度。
    而能完成這些工程，除了徐小鳳的根係提前探路，和從天蝰蛇輪船上弄下來的人才和機器之外，最要緊的盾構機卻是總指揮部那邊送來的。
    這邊有劉暮提交完美建築方案，那邊有楊朔使力，總指那邊倒是大方，四台盾構機不過半個月就運到了。
    當然，四台隻分了兩台給海城這邊，還有兩台分別給了其他基地。
    其他基地，這就是劉暮目前最大的煩惱。
    其他基地當然不隻兩個，能聽話建立地下工事，哪怕隻是堅固庇護所的，也沒幾個。
    剩下的那些，劉暮還沒時間收拾它們，隻希望極寒別讓他們死光了吧。
    集團總部隻要劉暮願意，可以直接就是她的一言堂，可海城壁壘這邊，她每次開會都有種想要直接把這些老家夥‘突突’了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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