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轎廂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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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堃遠帶柳若蘅走,陸茂玄的眼底露出鮮冷的冰霜,嫉妒讓他麵目全非,忍不住從袖口放了一堆冷鏢出來。
林堃遠耳峰一提,把扇子往身後扔了出去,所有冷鏢全被扇骨擋落在地上。
陸茂玄見狀,不甘心地落下房簷回小院去了。
餘奇、東帛早已車馬安頓,侯在院外,可正當堃遠要上馬之時,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湧而出,原本煞白的臉色轉眼像敷上一層漿紙,旋即倒了下去。
“堃遠!”
“二莊主!”
眾人趕忙扶起他。
“怎麽了?”聽到響聲,已經鑽進車內的若蘅探出頭來,見林堃遠暈倒,急忙下轎來,“讓他乘轎吧,我騎馬。”
“二夫人使不得。”東帛道。
“二夫人?”若蘅心想,看著這個薊州的銀甲侍從,大大的眼睛,腰間配著一把鋥亮的寶刀,眉間擰著一股尷尬與緊張。
“我是二莊主的侍從,我叫東帛。”
東帛看到柳若蘅投來的眼神,東帛無比後悔當初的“猖狂”。
“我與你家二莊主尚未成親。”若蘅低頭道,“趕緊把他扶進去。”
“讓他服下。”步筵掏出一小瓶藥交到若蘅手裏,“林堃遠中了蛇毒,怕是體內淤毒未散,剛剛又動了真氣。”
“水。”若蘅道。
東帛趕緊從馬背上卸下一壺水來,若蘅接過水壺拿帕子細細地將堃遠的臉擦淨,用水將藥給堃遠喂下。眾人將堃遠扶進車內,若蘅欲要上馬。
“二夫人!”東帛叫住,“不,娘子……我嘴笨。”
東帛結結巴巴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急雨脾氣大,隻認郎君,別人騎上去怕是危險。”
若蘅抬頭與步筵相覷一眼:“蘅兒你去車裏吧,天黑了不安全。再說,堃遠也需要照顧。”
若蘅隻得登上車。
車輛蹬蹬地朝前走著,車裏的林堃遠七歪八倒在轎廂邊上,眼見著靠著的腦袋要摔下來。若蘅趕緊拿雙手將他腦袋托住,又輕輕放回轎沿邊上。
架不住小路難走,顛簸得緊,若蘅眼看著堃遠整個人沒法在車裏坐穩要摔下來,趕緊扶住他,讓他往裏坐坐。豆大的汗珠從堃遠的額頭冒出來,若蘅隻得讓他靠著自己,掏出手帕替他把汗水擦去。這俊逸英挺的臉龐,長長的睫毛,溫暖的呼吸,連同有些幹燥的嘴唇,讓若蘅禁不住有些心疼,眼前這個人仿佛一點都不陌生,所有的一切都那麽自如。
“就是這腦袋有點重。”若蘅喃喃自語道,堃遠整個人的重量仿佛都壓在若蘅的肩頭,壓得她肩膀的神經極為酸疼,她想輕輕地把他的腦袋調整個位置,靠到自己的臂上,誰知堃遠看著輕盈的身段竟這麽重,生生地摔到若蘅的腿上。
堃遠仿佛摔醒了,眉頭微蹙,額頭控製不住地冒起了大汗。
若蘅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摸了摸林堃遠的額頭,些許還有些微熱:“毒中得不輕啊。”
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忽而發現這樣自己反倒輕鬆,堃遠能這樣躺著,看著也舒服了不少,她咬了咬牙,便不再把他扶起,任由他這般躺著。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落到發間,若蘅輕輕幫他擦去汗水,撫平他微蹙的眉間,自言自語道:“要不是薊州你救過我,我才懶得管你。”
“蘅兒,前麵有個小坑,坐好了!”步筵的聲音從外傳來。
“知道了。”晚風吹進轎簾,凝著一陣清新的柚子花香,若蘅扶了扶堃遠,雙手環抱住他,讓他往自己身上靠著,以免顛簸太甚而摔出去——“哐當!”
這哪裏是一個小坑!若蘅內心驚呼,她與堃遠都摔出了座位。
堃遠吃力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若蘅與自己都跌坐在轎廂地上,若蘅雙手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環抱著自己,一張帶水的臉上透著驚慌、不知所措、疼痛與尷尬。
時間靜止了,空間也凝固了,兩人四目對視,秋波泛濫,似要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蘅兒,沒事吧?”步筵見轎廂震得厲害,回馬來問。
“啊……沒事。”
“堃遠怎麽樣?”
若蘅看著麵色如灰,但好歹醒了的堃遠道:“啊,也……沒事。”
“沒事?我這叫沒事?”堃遠擰著眉眼,低聲不滿地問道。
“剛剛路過一個坑……沒有扶住你。”若蘅結結巴巴解釋道。
即便天色微暗,堃遠也看到了若蘅臉上飛上的紅霞,他心下歡喜,摸了摸後腦勺,眉頭一緊,嗷了起來:“我這頭好像剛剛磕到了。”
“啊?”若蘅緊張地把他的後腦勺掰過來檢查,“這裏麽?還是這裏?很疼嗎?眼前可看得清?”她拿著帕子在堃遠的眼前揮了揮手。
“疼……”堃遠繼續裝道。
若蘅被他嚇到,手忙腳亂地從打翻的藥箱裏尋找藥膏。
堃遠見狀,反而有些感動,問道:“你緊張我?”
若蘅才翻到一瓶紅花膏,聽著話頭,手裏卻慢慢停了下來,抬頭道:“你沒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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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袋還重嗎?”堃遠笑問。
“你……”堃遠原來裝了這麽久,若蘅更氣了,原來隻是看在他救自己的份上對他頗為照顧,他倒好,裝成風流客白白從我身上揩油,於是後腦勺轉過去對著林堃遠。
堃遠看著她圓圓的後腦勺極為可愛,不禁撒嬌道:“夫人莫惱,這轎廂的板咚咚地撞得我頭生疼。但是我知道夫人體貼啊,讓我靠著香軟肉實的胳膊腿兒,舒服多了。”
林堃遠雖然有氣無力,撐著張煞白的臉,但思維倒是活絡,臉皮也非常厚。
“我們尚未完婚,請郎君自重,我也還不是你夫人。”
林堃遠哈哈一笑道:“還……不是。那就是最終還會是的。”
若蘅一把推開他,“你可真是個登徒子!”
“咚”地一聲,這好像真的是讓堃遠的腦袋磕在了轎廂的坐凳上。不管怎樣,林堃遠也是個剛排了毒發了汗的虛弱病人啊。這下眼前倒真的冒出許多星星來。
“這次可真疼啊。”林堃遠暈了一會兒,哭腔道。
若蘅正想伸出手安撫,反倒生出些顧慮來,終究沒有把手伸出去。
“水。”林堃遠咳嗽起來。
若蘅趕忙撿了邊上的水壺扔到他手裏,全神貫注地觀察著他。
隻見堃遠抱住水壺仰天灌下大口水,蓋上蓋子,緩緩地欲從地上起身,誰知一撐又跌下去。
他笑嘻嘻賠笑道:“夫人,你救人救到底。”說罷,伸出一條手臂來要若蘅扶。
“裝這麽久還嫌不夠。”若蘅轉過臉去,氣鼓鼓地說,將手裏的紅花膏扔在堃遠懷裏,“不行了就自救吧。”
誰知林堃遠又上了勁兒,問道:“夫人,剛剛我喝的藥也是你喂的?”
“林堃遠,都說你是江南第一清冷公子,少言寡語、從不近女色,怎知你是這般輕浮!”若蘅氣道,想起朝花樓裏林堃遠的浪蕩樣子又浮現眼前,不禁嘀咕了一句,“傳言是有多縹緲。”
堃遠泯然一笑,抬頭望著她:“我看這傳言不假,夫人果然是江南第一絕色,生起氣來還這麽好看。”他的臉上洋溢著極為幸福的笑容。
片刻,見若蘅還是不搭理他,他又道:“夫人,你這麽善良熱心,總不好看我一病人坐在這地上吧。”說完,把手臂伸了出來,示意若蘅攙扶。
“林堃遠,不要再叫我‘夫人’,我們倆沒有成親。”若蘅氣呼呼地。
“夫人,我看我們倆有緣得很,不然我們怎麽在薊州都能偶遇呢?”
柳若蘅白了他一眼,插手冷言道:“改了這個稱呼,我就扶你起來。”
“當初誰在幽州客棧裏硬要叫我夫君,現在又不認。”堃遠也故作賭氣道。
“你!說什麽呢你。”柳若蘅咬牙紅臉,要不是他傷著,她可能會咬人,這會隻能怒目瞪著他。
可惡的魯山綢!
“這麽生氣?”林堃遠道,“你一個有婚約的女人,在外麵叫陌生男子夫君,那會兒不害羞不生氣,這會紅什麽臉生什麽氣呀。我還沒生氣呢。”
“你吼我?”
“哦不不不。”堃遠立馬住嘴。
“你一個有婚約的男人,又是故人又是春桃楊柳的,你非要娶我做什麽呀?”
“沒有春桃沒有楊柳。六年前勺水邊,白雪紅袍,策馬飛揚,便是故人。”
若蘅微驚。時光流轉流盼。眼前的眉目,比從前穩重,那時是清透閃耀的黑眸,如今是深切的渴盼。
若蘅側過臉,從地上緩緩起身,坐上座椅,問道:“改不改?”
“改。”
若蘅背著他,緩緩伸了條手臂給他。
堃遠雖然虛弱,但從地上起來的力氣總是有的,他隻是習慣了去摸一摸陌生人的脾性。他自己手一撐,便彈到座椅上坐好,整理了自己的發髻、衣衫、玉簫,然後湊到若蘅耳邊:“謝謝夫人。”
浪蕩子,逞嘴皮子上的快活。
若蘅聽他並未改口,打起轎簾向外深吸了一口氣,以免自己做出什麽衝動的行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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