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馬禮(1):老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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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莊主。”霈澤莊汲水居裏,南璃站在廊下,靜候林堃遠的指示。林堃遠看著池中的水鳥,微風拂過水麵,蕩起層層波瀾,他手裏捏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的內容是:“霈澤莊林堃遠。”
    “宮裏麵,羽雲房隻有紫興殿那有一個點,這張紙條有些奇怪,所以屬下不得不親自來報。”南璃腳邊還放著一隻鴿籠,裏麵裝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鴿子,“這隻鴿子不是我們房裏的,在外麵飛了許久,字跡都模糊了。”
    “再把宮裏的養鳥人都查一遍,務必找到這個人。”雖然字跡模糊,但林堃遠認得出來這是師父的字,可是師父給他的遺囑裏並沒有提這個事情。
    “二莊主,屬下已經帶人查過兩遍,沒有什麽異常,這隻鴿子放出去之後也還是回到我們房裏,好像我們房裏才是它家一樣。”
    林堃遠打開鴿籠,伸手把這隻灰鴿子抓出來,捏在手裏檢查。羽毛、翅膀、爪子,甚至嘴巴,然後他鬆開了手。
    隻見灰鴿忽地打開翅膀飛走了。南璃還想撲上去抓,卻沒有了影子,正在南璃懊惱時,林堃遠拿起長簫吹了起來。
    二莊主真的是有閑情逸致,南璃想到,這鴿子可是他大老遠一路喂一路養才帶回來的,就這麽給放走了。但沒有想到的是,才一會兒,許多鳥雀都盤踞在汲水居的上空,連同堃遠院內的兩隻仙鶴,也因他的簫聲落回水塘中。灰鴿再度飛了回來,蹦蹦躂躂地站在房簷上。
    “回來了回來了!”南璃指著灰鴿喊道。
    “輕點。”東帛輕輕一腦袋砸在南璃頭上。
    “記住了嗎?”堃遠轉頭問南璃道。
    “什麽?”南璃一臉懵逼。
    “曲子!”東帛提醒道,“剛剛二莊主吹的曲子。”
    “記下了。”
    “到宮裏找會這個曲子的人。”林堃遠吩咐。
    “是。”南璃茅塞頓開。
    “還有,上回驚動了程府,他們一定會加強防備,程府就不要夜闖了,你們也不是陳卯路的對手,在外麵找個機會把程載解決就行。”
    “遵命。”
    “奔帆莊有什麽消息?”堃遠問東帛道。
    “啟稟莊主,陸茂玄一直在養傷,似乎也沒什麽動靜,就是在準備相馬禮,打算正式開業亮相。”
    “什麽人和他往來?”
    “東海節度使府、吞州刺史、兵馬使……”
    “有什麽特別的嗎?”
    “茫山樓的老板去過他那兩回。”東帛沉思些許:“還有,他去了一次朝花樓,與西域舞姬玩到深夜,喝得醉醺醺地鬧了些不愉快。”
    林堃遠手指在廊上敲了兩回,問南璃道:“羽雲房有什麽混沌局的新消息嗎?”
    “回稟莊主,有消息報說,混沌局四周村子裏有許多男丁陸陸續續地不見了,今年都是婦人在種地,不過是否與混沌局有關,屬下還未查明。”
    “嗯。”一隻仙鶴撲騰了兩下翅膀,站到廊上,伸頭往堃遠手裏討吃的。堃遠抓了一把食,任由仙鶴在他手裏啄著。喂完一把,他拍了拍手,才道,“西窗最近有什麽進展?”
    東帛和南璃麵麵相覷,沉默不語,還是東帛開口道:“他定時倒是會發個他到達的位置,但……”
    “讓他回來一趟吧。歇一歇。”林堃遠道。
    “是。莊主。”
    而在霈澤莊一直緊盯的奔帆莊裏,陸茂玄正拿柔軟的毛巾擦拭自己的汗漬。這段時間,他沒有再去過竹煙蘋,莊裏所有的人都在忙著奔帆莊在江南的再度亮相之禮——相馬會。他偶爾會在落日時坐在朝西的土堆上,遙望十裏馬場,直到餘暉褪去,然後在星辰繁茂的夜裏,揮劍起舞,但更多的時候,就像現在一樣,在密室裏療傷。
    “莊主,相馬禮已準備妥當,隻是尚有兩家還未回複。”漠天輕聲來報。茂玄並未說話,轉了側臉等著他往下說。
    “行首駱家與東海節度使府。”
    “嗯。”茂玄冷峻的麵龐上掠過一道冰冷的閃電,“霓雀莊除了柳步筵還有誰來?”
    “說是東方夫人。”漠天遲疑了會,回道,“柳娘子並不在霓雀莊的回函內。”
    茂玄棕栗色的眼神忽然鍍起一道冷光:“有問你這個嗎?”
    漠天嚇得忙下跪:“屬下知錯。”
    茂玄周身凝出一股冷氣:“務必仔細安排,不得出任何差錯。”
    “是。”漠天答道,依舊雙膝跪在地上,未得茂玄命令,他不敢擅自退出。
    茂玄揮了揮手,走出密室往草場深處走去,消失在夜色間。漠天見他走遠,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少莊主。”一個低沉的男聲在黑夜裏發出煙熏的嗓音。
    “誰?”茂玄捏緊了拳頭,夜光中的下顎線勾勒出一把利刀。
    一個壯碩的中年人出現在茂玄麵前,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拉碴的胡子堆滿了他的臉,隻有眼神透著希望的光亮,他單膝跪地,帶著哭腔,抱拳呼道:“少莊主!是老奴是老奴啊!”
    這煙嗓,還有這體魄,他將信將疑:“你是……肖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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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壯漢早已淚流滿臉,眼淚鼻涕掛在濃密的胡須上:“是我,老肖。”
    茂玄趕緊扶了老肖起身:“肖叔,這幾年你去哪裏了?我回到江南一直在打聽你,沒有你半點消息!”
    “老奴也在尋你啊!”老肖的本名是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打他有記憶起,他就一直被喊著“小兔崽子”,父母死於戰亂,鄰居遠親自家難保,顧不上他,為了活著,他練就了一身靈活的本事,專門到富貴人家偷吃偷拿,靠這樣慢慢混跡長大。有一次,他正一個人單挑五六個大漢,陸疆和綺夫人回鄉探親,正遇上這一幕,陸疆了解情況後,出手相助,一腳將五六個大漢踢個連環飛起,佩服得老肖五體投地,從此老肖就跟在陸疆屁股後麵甩也甩不走。老肖後來學了點簡單的字,終於學會了畫幾筆,為了記得陸疆的救命之恩,他給自己取名“肖田”。
    肖田泣不成聲:“接到消息後,我去了涼州、幽州、兗州、豫州……跑遍了所有的馬場,所有人都告訴我,你們已經撒手人寰了。”
    “我回到江南,奔帆莊早已荒草遍生,人去樓空。”肖田拉著茂玄,“沒想到,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呐。”
    “肖叔,這些年你辛苦了,來,進屋坐。”茂玄拉著他進了正屋。
    “還和當年一模一樣啊。”肖田激動地說,嘴唇跟著顫抖,他撫摸著屋子裏的柱子,“少莊主,如今您回來了,以後有什麽事請盡管吩咐老奴吧。”
    “肖叔,你回到江南之後,都在做些什麽呢?”
    “老奴在北麵開了一家賭坊……”肖田躬身稟道,“聚寶坊。”
    “哦?聚寶坊是肖叔開的?”茂玄摸著下巴,怪不得,漠天摸了快半年了都沒有摸清楚對方來路。
    “賭坊裏三教九流什麽消息都有,直到有一日,我聽西域來的商人說,有人在打理奔帆莊原來的宅院。”
    “肖叔在江南許久,人脈廣大積澱深厚,往後請肖叔對小侄多加照拂。”茂玄向肖田行禮叩拜道。
    肖田來前本在擔心這位年少就無比沉穩,但又敏感多疑、有些近乎陰鷙的少主是否會因突遭劫難還能像從前一般信任他,他扶起茂玄,感激涕零:“少莊主還活著,便是對老奴這些年經營最好的回報,老奴願意為少莊主遮風擋雨。”
    “肖叔。可有人知你曾經的身份?”
    “我這賭坊靠的便是從前的舊相識,江南還有些舊人識得老奴。少莊主想讓老奴做什麽?”
    茂玄握住肖田的手道:“肖叔,夜已深了,你先休息,往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陸茂玄低頭道:“奔帆莊裏,你從前住的屋子我也沒動呢。”
    “謝謝少莊主。”肖田感動不已,他不禁跌坐到一旁,淚流滿麵。須臾之後,方才冷靜下來,對陸茂玄道,“但少莊主,老奴今日來,除了與少主相認之外,還有別的事情。”
    “何事?”
    肖田走到門口探頭觀察四周,確定沒人之後,把門關上,他徐徐道:“少莊主,開業可千萬要注意,務必一切順風順水。”
    茂玄沉吟道:“那是當然。”
    “老奴冒昧問一句,此事……”他做了一個斬殺的動作,“可真的與少主有關?”
    “肖叔何來此問?”茂玄大驚,“你指的是誰?”
    “霈澤莊。”
    茂玄抬眼盯著肖田,眼神裏流露著些許疲憊:“肖叔,我何故要在奔帆莊的開業典禮上做如此不利之事,引火上身?”
    “正是如此啊……”肖田輕歎一口氣,“我也想著,以少主的性子,斷不願意毀了這麽重要的一天。更何況,與霈澤莊又無甚仇怨。”
    無甚仇怨嗎?當然連肖叔都這麽認為了,旁人哪裏知道個中怨恨。茂玄瞟住肖田,卻把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這麽許多年,他早已不信什麽人,哪怕是阿爺的舊部下,他也留著一個心眼:“肖叔從哪裏聽到的這個消息?”
    “有兩個賭徒欠了大額的堵債不還,而後消失了許久,出去追債的找他們許久,竟像人間蒸發一般杳無蹤影。”肖田回憶道,“再來時,連本帶息地還來,說近日發了大財。”
    “如何得的?”
    “這兩人本就是無賴,稍微誆騙幾句便說了實情。原來兩人被人預賞了重金,說隻要在奔帆莊開業當天混進去,在霈澤莊兩兄弟的茶杯裏放下毒藥便行。”
    “嗬。”茂玄冷笑道,“雕蟲小技。”
    “背後之人用心險惡。一箭雙雕。”肖叔緊張地問道,“你來江南可樹了什麽敵?”
    茂玄沉思半晌道:“江南諸事我均未露麵,都是漠天出麵辦的。”
    肖田陷入了沉思,他之所以敢這麽問,是他追了這兩人幾天,確實每天晚上都會去郊外的一處外觀尋常的茅屋,直到寅初時刻才會鬼鬼祟祟地從小屋回到家中,極為神秘。
    見肖田一臉狐疑,茂玄安慰道:“肖叔,我們奔帆莊不會再輕易遭人暗算,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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