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相馬禮(3):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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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一聲響亮的馬鳴撕開天空,兩匹掛著金玲的馬兒從馬隊中被牽引出來,如飛馬般跟著曲調搖擺起來,眾人皆驚歎,隻聽聞過銜杯祝壽的舞馬,卻從未有幸見過。今日一睹實乃大開眼界。仆從抬了一塊紅綢布遮蓋的牌匾來到馬場中央,隨著茂玄的鼓點節奏,舞馬揭下了“奔帆莊”的匾額,引得眾人拍手稱賀。
茂玄放下羯鼓,走至台中道:“茂玄不善言辭,今日感謝諸位捧場。幾年前奔帆莊突遭厄運,但根基尚在,如今時來運轉,自今起重新開莊,望諸位多加照拂。今日到場諸位,但凡有看中的馬匹,一律六成價格。”
“好!”眾人山呼鼓掌。
“請諸位移步跑馬場相馬。”
眾人行至馬場,隻見十匹馬兒已整裝待發,馬場四周肅立著威武的侍從緊密地觀察著一切。一聲令下,十匹馬兒衝向了百米開外的終點,腿部甩起的肌肉渾圓有力,刺激得在場眾人紛紛讚歎:
“買馬還是奔帆莊啊。”
“你看那匹黑色鬃毛的,爆發力最好。”
眾人散開,各自由馬倌領著試騎。茂玄走至繁縷身邊,吹了一聲口哨,一匹黑色的小泰斑馬便跑到繁縷麵前,茂玄拉住韁繩道:“這匹純血的小泰斑馬個頭不高,鬃毛順滑,性格溫順,小娘子可試一試。”
“好馬配好鞍,全黑的馬再是良駒怎配得上美人呢。”頃寒從身邊竄了出來,雙手抱在胸前,毫不客氣地說道。
“東方郎君?”茂玄曾經遠遠地見過一麵,因其亦不太拋頭露麵,茂玄也不太能確認。
頃寒閉了下眼睛來表示認可。江南人都知道打嘴仗,千萬不要與東方頃寒對上,茂玄的口才更是弱項,隻得避開風頭笑言:“東方郎君提醒得是。”
他望向馬場,見一匹紅棕色小馬正在低頭吃草,“小娘子請看那匹,是匹活潑乖巧的馬兒,就是有點好吃,食量大些,你看可喜歡?”
“陸莊主,這麽多達官顯貴不陪,就隻在這裏陪一位連名帖都沒有的小娘子?嚴六郎可是個大戶呢。”頃寒再一次“提醒”他。恰巧此時,漠天來報,說嚴六郎請茂玄過去幫著選馬。
“陸莊主可先去照顧別的客人,我自己看看便是。”繁縷道。
“那小娘子自便,有需求請吩咐在下便是。”茂玄將韁繩交給漠天,“馬上夏日便至,選些皮毛薄脾性又好的馬給小娘子。”
繁縷跨上黑馬疾馳而去,頃寒坐在場邊,搖著扇子在場邊看馬兒跑圈,繁縷水妃色衣裙揚在半空,如層巒疊翠輕舞飛揚的淩霄花。
“今日不好奇奔帆莊什麽樣,隻盯著一人看便好了?”堃遠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擠在頃寒邊上。
“你好奇著就夠了。”頃寒語意平和,目光始終舍不得離開那團綻放的淩霄。
堃遠點點頭,學著頃寒的樣子道“‘我還是喜歡了無牽掛’”。
頃寒依然目不轉睛,輕聲道:“陸茂玄派了一個侍從一直盯著長孫繁縷,我不盯著點出事兒了怎麽辦。”
“馬場角樓上混沌局的人也一直盯著我們呢。”堃遠湊到頃寒身邊輕聲說。
“那是盯著你,不是盯著我,誰讓你不請自來。”頃寒邊說邊撿起地上的小石子,瞄準繁縷的馬腿,黑馬鳴叫踉蹌一下,繁縷拉緊韁繩才穩住了身體。
“我們東方郎君實在是別致。”堃遠看頃寒“欺負”繁縷這一幕不禁拍手感慨,“你說她一個高門貴女,去什麽瑤恩宮啊?”
“我也好奇,但我今天就隻好奇這一個事情。”頃寒道,“提醒你一下,你那個阿嫂,我堂妹,不是大家看起來那麽與世無爭,不知道今天懷的什麽心思。”
眼見著繁縷已向這邊跑來,堃遠識趣地走開,還不忘留下一句:“我還是更喜歡我們家雪地紅袍的娘子。”
“林堃遠你今天話有點多!”頃寒終於能轉過頭來瞪他一眼,手裏一個石子丟在他後背,表達不滿。
繁縷跳下馬兒便怒氣衝衝甩了馬鞭給漠天:“這馬差點摔著我。”
“我就說黑馬不配你!”頃寒道。
“小娘子那你試試這些。”漠天在繁縷跑馬的檔口,挑了幾匹馬兒,棕色的吐火羅、紅色的大食馬、青騅都牽在一起候著。幾圈跑下來,繁縷香汗淋漓,問頃寒:“如何?”
“是否合適隻有小娘子自己知道。”頃寒微笑道。
“剛才不是意見很多。”繁縷望著他輕笑。
“陸莊主是賣家,自然都是好的。”
“哈。”繁縷收著馬鞭,“你們商賈之家的慣常,被你說得倒是坦蕩。”
“陸莊主隻見過小娘子一麵,不知道你的脾性。”
“我聽朋友說,奔帆莊是馬選人,這些馬極通靈性。”
“那你問問它們。”頃寒不屑道。
“如何問?”繁縷吃驚地看著他,期待他的回複。見頃寒一臉凝肅,又轉頭詢問漠天,漠天正不知道要如何作答,麵無表情,頃寒接道:“你摸一摸它們的頭,問它們是否願意跟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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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天在旁依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麵孔,但出乎頃寒的意料,繁縷真的這麽做了。冷酷的漠天見她如此真誠地發問,一張鐵青的撲克臉露出了一絲笑意。
哪知青騅踢了踢前蹄,拿它的大臉蹭蹭繁縷,被修剪得極為光亮的鬃毛在風中劃出一道金光。繁縷高興地拍了拍它,嘴角邊雕出兩個梨渦來,歡喜道:“我也最喜歡你,你跑得最快。就它了!”
那邊,嚴六郎雖在選馬,眼神也在馬場裏轉溜個不停,美人繁縷自然逃不過他的眼。定下一匹名貴的突厥馬後,他的目光就鎖在了繁縷身上。小機靈鬼繁縷自是瞥見了他,假意轉過身去與頃寒講話,背朝著嚴六郎,卻還是聽著他塵撲撲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小娘子有些麵熟,我們在哪裏見過?”繁縷正要轉身離去,嚴六郎憨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繁縷今日一點都不想惹事,也不管他,裝作嚴六郎並不是與她說話,徑直往前走。
頃寒見狀攔住嚴六郎道:“這位郎君認錯人了吧?”
“我怎麽會認錯?”嚴六郎拿著手中的扇子拍著自己的胸脯道。
“這位郎君是見到美人就是麵熟吧?”頃寒淡淡地露出輕蔑的笑意。
“你誰啊,怎麽說話呢?”嚴六郎的眼裏要冒出火焰,“我和小娘子說話呢,你插什麽嘴?”
“小娘子今日不適,要回去歇息了。”頃寒道。
“哎?”嚴六郎拉住繁縷的衣袖,不讓她走,“剛剛騎馬還活蹦亂跳的,現在怎麽就不適了?”
“放手!”繁縷吼道,“我真不認識你。”
嚴六郎的臉快湊到了繁縷的臉上,腦袋一拍:“哈!是你啊。今天又被我逮了正著。”
繁縷閉上雙眼,心想他也不是真的這麽蠢吧,不如現在坦白,省得更為麻煩。
正要與他坦白,嚴六郎道:“那日勺水邊與我投壺贏了我,我們說好再比一次的,你怎麽老是爽約呀?!”
繁縷聽他如此說道,卸下一身防備,賠笑道:“你真的認錯人了,我沒有和你投過壺。”
“你每次都爽約,今天被我撞見了,就不許再逃了!”
真的有這麽蠢嗎。繁縷心想,算了,與他投一次擺脫這個麻煩精吧:“這位郎君,我雖不識得你,但你屢屢擋我回府,我就與你比試一次,倘若你輸了,就不得再攔我了。”
“行。”嚴六郎高興得不行,馬上命人拿來用具,卷起袖子要與繁縷大幹一場。
“頃寒,可看著你姐夫了沒有?”東方紓慈小跑著來問,手心裏沁出了汗水,攥得帕子潮乎乎的。
“自己的郎君自己看好啊。”頃寒撐著腦袋,眼神還是鎖著繁縷,沒有搭理姐姐。
東方紓慈看著繁縷,心下也猜著弟弟幾分心思,隻是此刻也顧不上,走到頃寒耳邊急道:“我已遍尋馬場都不見你姐夫,我擔心他中埋伏。”
“中什麽埋伏,你說林堃遠中埋伏我還信一些。”頃寒眼神瞟向不遠處的堃遠,他正在與飛龍使相談甚歡。
“此處看似開闊平坦,一眼覽進,實則可修地庫暗道頗多。”東方紓慈環顧四周道,“那個高高的草垛子下便可挖渠修道。”
“說不定就是茅廁多蹲了一會兒。”頃寒打趣道。
一個劈掌落在頃寒肩頭,疼得他嗷嗷直叫,他氣得捏住姐姐耳朵,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輕聲道:“姐夫好歹也是瑤恩宮乾派弟子,你還擔心他遭受暗算!”
“可我總是惴惴不安,你姐夫請了兩回陸茂玄到莊裏,他都沒有回複,我擔心他記著仇。”東方紓慈緊緊抓著頃寒的臂膀道。
“不用擔心,仇,他是肯定記著的。”頃寒輕飄飄地說道,眼看著繁縷已連中三支,嚴六郎還隻有一支落在壺裏,“隻是陸茂玄不會在今天的典儀上給自己製造麻煩。”
說話間,頃寒挑了挑他濃鬱且彎的短眉,望向馬場對麵的角落,柳步筵鑽了出來,兩手背在身後,仿佛在找著什麽:“看,是吧,我就說他就是茅……”
“行了。”東方紓慈朝著頃寒望去的方向看,這才微微展露笑顏,放掉弟弟的臂膀,“我走了,你慢慢看。”
“和姐夫說,這馬場裏到處都是眼睛,讓他別看……”話音未落,兩人眼前的柳步筵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東方姐弟見狀,順勢如風般跑了過去,兩道影子從堃遠眼前掠過,堃遠一個箭步躍至柳步筵身邊,一枚八角竹葉鏢插在柳步筵的脖頸邊,瞬間鮮血直湧。
東方姐弟一時嚇呆,東方紓慈跪倒在步筵身邊抱住他,手觸在他身上顫顫發抖,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眼淚卻如玉珠般奪眶而出。堃遠見狀忙從自己身上撕下一塊衣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灑了止血藥封在步筵頸間,鮮血還是伴著黑色的毒血流了出來——沒有出乎堃遠的意料,他拿出之前頃寒給他的墨綠色小藥瓶,取出一顆塞進步筵口中。
一時間,莊裏所有在場的人都圍過來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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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柳照影看到滿身是血的步筵,驚叫著撲過去,她吩咐道“甜曲,趕緊去請蘇大夫到流泉莊。”
“慢著……”頃寒攔道,“吞州已經不安全了。”
堃遠點頭:“我派東帛去吧。”他用眼神向頃寒征詢,是否去淩晚渡,得到頃寒確認的答複後,東帛飛馬而去。
東帛奔去的那道人群的光亮中,走進一個一襲藏青暗花紋的年輕男人,他盯著躺在地上的柳步筵,臉上驚詫又憤怒,手裏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他道:“誰幹的?”茂玄低沉且冰冷地問道,如同讓人墜入萬丈深淵。
“餘奇,照看好你們莊主和莊主夫人。你們先去,我隨後就來。”頃寒平日裏隻對姐姐和堃遠的那張沒有正經的玩笑臉已全然不見,隻有一股不可違拗的肅正能量:“陸茂玄,你真問得出口。”
“什麽意思?”茂玄狼眼冷冽,氣吐寒絲。
頃寒輕“嗬”一聲,透著對對方極為嫌棄的態度:“毒鏢嘛,混沌局最難以啟齒的獨門絕技,你說不知道?”
“混沌局?”圍觀人群開始討論起來——
“這是什麽地方?”
“獨門絕技?”
陸茂玄沒有想到對方說出了“混沌局”三個字,開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極為驕傲之人:“哼,無名小輩,竟敢把髒水潑到混沌局身上。”
“我是無名小輩,但混沌局是臭名昭著。”東方頃寒在清緣山上修的是“心”,萬物罵他心能巋然不動,但嘴巴絕不服輸。
“你沒資格侮辱混沌局。”茂玄腳下生風,瞬移至頃寒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哎!”烏瑪爾見到這個針鋒相對的情形,跑出來拉開茂玄:“茂玄兄弟,不動手不動手,你是脾氣最好的。”
茂玄見烏瑪爾來拉架,猶豫半日才鬆了手。
頃寒撣了撣身上被陸茂玄抓過的手:“這雙手沾了太多血了。”
“東方兄弟,你在說什麽呀,茂玄兄弟人非常好。”烏瑪爾凝著濃重的八字眉道,“我和他一起穿越沙漠,要不是有他的幫忙,我此番一定被黃沙吞沒啦。”
“慢著,你叫他什麽?”茂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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