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陸茂玄假意沒有聽到林堃遠的話，反倒把目光集中在金成寅身上，“這位是……”
    “你不會不認識吧？”林堃遠將目光落在金成寅破損的大氅上，“這柳葉刀鋒利無比，刀刃上還抹了一層毒，不就是混沌局的慣用把戲嗎？”
    “看劍。”陸茂玄不確定眼前這個新羅世子是自己躲過了混沌局的飛刀，還是林堃遠壞了他的事，於是拔劍直朝金成寅刺去。
    成寅自小武學天賦異稟什麽招式都是一學就會，無奈他的師父不過是新羅最出色的皇家親衛，與大瀛武林人比起來相差甚遠，他躲了陸茂玄犀利的兩劍，第三劍眼看就要被刺中心髒，林堃遠接過陸茂玄的劍鋒便與他拚殺起來。
    兩人在雪地裏足足打了百來個回合，劍影刀光中，兩個人如玄蛇白鶴，輕盈舞動。刹那，陸茂玄騰躍而起，在飛雪中射出一道如純墨般的光亮，而林堃遠顯然也是做好了應對大緣密經的準備，他翻身一躍長劍揮舞，斬斷了這股殺身之噩。陸茂玄顯然有些失望，這說明，大緣密經並沒有他想象地能讓他如今就問鼎武林，林堃遠也感受到了陸茂玄經脈中的虛無。但是陸茂玄並不打算停手，他再一次積蓄身體中所有的能量朝林堃遠劈去。林堃遠無奈，隻好調用所有內力與之抗衡，扶桑劍發出了從未有過的瑩亮的綠影，如開得最是茂盛時節的扶桑樹一般，在這個冰天雪地裏化出濃濃的春意。
    正當所有的匡翎弟子為扶桑劍的力量所震撼，當所有的大瀛士兵因翊麾將軍的武威而提振士氣之時，陸茂玄再一次朝他們發起了攻擊，這一次的目標不再是林堃遠，而是散在雪地裏的匡翎弟子——費前川、科雙、竹璟、雲淼、海茶。當眾人正想拚命避開大緣密經加持下的竹葉鏢時，他們發現林堃遠已替他們擋住了——用劍鋒以及肉身。扶桑劍當即折成三段，而林堃遠也被大緣密經噴湧的力量灼傷，吐了一口鮮血。
    “師兄！”雲淼等異口同聲呼道。
    林堃遠跪在雪地裏，拿著斷裂的劍柄支撐著身體，而陸茂玄似乎也沒有得到太多的好處，他亦被扶桑劍的劍氣灼傷，內力不受控製，胸腔裏湧出一股熱血，噴到雪地上。
    “蘅兒死在這幫人手裏，你卻還要救他們。林堃遠，你在新羅兩年扮什麽深情？”陸茂玄抹了嘴角的鮮血，盡是鄙夷與痛恨，“我以為你待她是真心，誰知卻隻是個戲精。”
    “蘅兒遭難，作為她的未婚夫沒有保護好她，我難辭其咎。同門圍剿她，我亦是錐心之痛。是，我懦弱，我沒法把劍揮向他們。”
    “你不僅懦弱，還可恨！”陸茂玄吼道，“你做不到的，我來做！你為什麽替他們擋著？”
    “因為你沒資格。”
    “你說什麽？”陸茂玄以為林堃遠嘲笑他的身份，就算人需要劍撐著才能站穩，依然發出洶湧的恨意。
    “將她作為交易與人談條件的難道不是你嗎？你自負能掌控全局，但事實呢，駱威舟聽你的了嗎，掌拂聽你的了嗎，你得到你要的大緣密經了嗎？”
    “我沒有得到大緣密經？”陸茂玄深棕的眼神發出了幽藍的光：“你什麽意思？”
    “你方才所用的大緣密經不過是半本，還有半本你沒有拿到。”
    “你是說掌拂騙我？”
    “我是說，蘅兒自始至終不該是你想成為武林盟主的交易品，大瀛百姓與新羅百參的百姓也不該是你壯大混沌局的墊腳石。”
    “我是想幫她拿到天舞門的海玉，給柳步筵治傷。”
    “但是柳步筵也是你傷的！”林堃遠提醒道。
    “誰讓他反悔我和蘅兒的毀約！我隻想教訓他一下，沒想讓他……”
    “你知道柳步筵對蘅兒意味著什麽嗎，他是蘅兒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柳步筵出事，她能袖手旁觀嗎？你明明都知道，但你卻都做了……”
    “我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好，隻有我強大了，才能保護好她！”陸茂玄怒吼，伴著他心底無盡的後悔，他恨掌拂恨匡翎洲，恨林堃遠恨駱威舟，也恨自己歸來之時依舊沒有強大到能護她周全。但是一切已經發生了，柳若蘅已經死了，他如今隻想報仇，發泄這一切怨恨，這樣他就可以掩埋自己心裏的虧欠與內疚。
    “你以為你殺了他們就能為自己贖罪了嗎？你不能……犯下的錯，就算別人不提，但永遠都會烙在你的心裏。”林堃遠洞察陸茂玄的心思，這句話激得他又怒又惱。
    “那你呢，你這個懦夫，明明是他們害了蘅兒，你卻遲遲不敢向他們下手。如今還要阻攔我，你又算得了什麽東西？”
    “是。在她麵前，我什麽都不是。但是我知道，蘅兒不喜殺戮，更不喜歡因她而殺戮。”
    “我不許你拿她做借口！蘅兒不能在世間得到的快樂，他們也別想得到！這很公平~”
    “不，這不公平！今日殺了他們，他們的罪就還清了，也不用擔心往後的日子被你追殺，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我要他們活著，要他們記得做錯過的事情，我要他們一點一點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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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海茶嗚咽了一聲。
    “怎麽，不願意？”
    “願意。師兄，海茶願意。”
    “嗬，林堃遠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副故作寬容大度的樣子。”
    “我不寬容！”林堃遠掃了一眼在場的匡翎洲弟子，粲粲一笑，“海茶，眼見掌拂勢大，棄了師父轉投掌拂，海玉一戰，為表忠誠，主動站出來攔殺蘅兒；竹璟，掌拂心腹弟子，崔舍監是你尋找聯係的吧？科雙，那日是你劃開蘅兒的手臂？讓她毫無尊嚴地放了半身的血。還有雲淼，師父誇雲森天賦好，你就想讓他做師父的首席高弟子，未來能接師父的班，所以在洲上你就無數次給我使絆子，後來你以為是我殺了雲森，於是扮成天舞門的人想用銀針暗殺我。我說得沒錯吧？”
    一樁樁一件件，林堃遠細數著，匡翎弟子皆沉默不語。
    “師兄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那兩年，你知道我在那個溶洞裏走了多少次，你們每個人的腳印、推掌的力度、甚至舞劍的招式，我都反反複複推衍了無數次。每次推衍的時候，我都心如刀絞。科雙，你小時候被你這些師兄弟欺負的時候，是誰常常幫你？海茶，你打小就喜歡跟在我後麵，一口一個師兄地喊著……雲淼，那次你無故落水，是誰跳進大海把你撈上來的？我每推衍一個人，我就質疑自己，倘若當初我沒救過你們，是不是蘅兒就不會被傷害？！”
    “師兄，我錯了……”雲淼幾乎痛哭流涕。
    “陸茂玄，你說我懦弱，說我不敢屠了他們，可屠了就能換來蘅兒死而複生嗎？”
    “蘅兒的歡喜我知道，她喜歡吃好吃的，喜歡漂亮的馬，喜歡好看的首飾，但是她現在得不到了，都是因為你們匡翎洲無用！”陸茂玄眼睛血紅，被林堃遠阻止的怒氣依然在體內澎湃，他摸出四枚飛鏢朝他們飛去。
    林堃遠眼疾手快，將自己的扇子扔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擊落了毒鏢。
    “林堃遠！”
    “陸茂玄，你已經殺了兩個人了，有用嗎？屠殺隻會造成更多無謂的流血與殘殺。”
    “無謂？怎麽會無謂，他們就是不配活著！他們應該和蘅兒一樣，去另一個世界感受那裏的冰冷。”
    “不許你再提她！”林堃遠言語忽然變得極為低沉，似乎沒有了耐性，“你想借蘅兒的事情斬殺匡翎諸子，這樣匡翎凋敝，而混沌局則能立馬成為新的武林盟主。”
    陸茂玄陰翳的臉上忽然笑開了，是那種心底秘密被揭開的癡狂與瘋癲：“我最心愛的蘅兒說，如果在我和你之間選一個武林盟主，她選你~我要讓她看一看，到底誰有資格做這個盟主！”
    “所以你選擇了投靠百參，想吞並新羅與大瀛抗衡。”
    “我要混沌局成為武林至尊。”
    “做你的春秋大夢，武林絕不容叛國之人。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陸茂玄發出不屑的朗笑，這聲音還在飛雪大地回旋，兩人又已經纏打在一起。林堃遠玉簫碰撞著陸茂玄的長劍，兩人時而在半空飛舞，時而又落在雪地絞殺，眾人被他們的出神入化的武藝而折服，就在此時，一道鮮血在天際劃過，又悄無聲息的落在雪地中。
    “師兄！”匡翎諸子皆驚。
    林堃遠捂住自己被劃開的臂膀，感受著陸茂玄大緣密經的不穩定的氣息，忽地一個騰躍，便朝他的命門處推了一道蛟龍掌。陸茂玄登時飛出了好幾丈，仰麵落到了雪地中，臉色煞地晦暗下去。
    “掌門！”漠天飛也似地跑過去，給陸茂玄送了一顆丹藥。
    “林堃遠……林堃遠……蘅兒，我一定會成為武林盟主的。”陸茂玄氣息奄奄道。
    “回城。”林堃遠說完這兩個字，亦倒了下去。
    “師兄！”
    “林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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