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識短短數日光景，加之毫無感情經驗。
    清清根本沒有向男女之情上聯想。
    隻以為是男主風采太盛，又讓她自慚形穢了。
    她強行忽略心頭那股淡淡的酸楚，暗自打定主意。
    今後，還是少跟江景深談論這些話題為妙。
    她心中所係，不過是治好她爹。
    何必強求自己事事要如他那般出類拔萃？
    她又不想做江湖大佬。
    “燈會？”
    江景深微微挑眉，不曾想清清話題轉變如此之快。
    “我聽小二說，今天晚上鳳鳴鎮要辦燈會。隻是我行動不便，還是不去為好。”
    清清回想起先前聽來的話，神色不免遺憾。
    “要是可以，我倒想許個願......”
    她眼眸微轉，麵上閃過一絲僵硬。
    旋即，又迅速恢複如常。
    “許願長命百歲，早日發財！”
    江景深淡淡地瞥了清清一眼。
    他深知她心思簡單，是以並未疑心她另有心事。
    “發不發財，猶未可知，不過......”
    江景深深深凝視清清，眸中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一定會活很久。”
    南朝之地，氣候雖不比大梁，溫暖濕潤。
    卻也不似北地那般，風雪如刀，凜冽刺骨。
    可清清已經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且觀其身形，江景深猜她至少穿了兩件。
    再想到她白日裏，對待那些小傷的架勢，他心中愈發篤定。
    以她的保重程度，絕不會讓自己損傷分毫。
    清清笑容凝固，狐疑地朝他投去一瞥。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明明沒說什麽......
    可清清就是覺得，他那眼神罵人很厲害。
    “許願何須執著於地點，你在這裏許了就是。”
    江景深看了眼她行動不便的右腳，提議道。
    “別人都是在許願樹下，或者護城河邊。我就在這兒？”
    清清輕蹙蛾眉，目光流轉，環顧四周。
    這裏雖說不上簡陋......
    但也隻是不陋。
    “至少，至少要有盞燈吧。”
    她小聲嘀咕，帶著一絲不甘。
    未得回應，清清抬起了頭，順著江景深的目光望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盤奇形怪狀的錦繡乾坤。
    然後......
    是一盞冒著黑煙的舊油燈。
    清清忍不住嘴角抽搐。
    她要收回剛剛客套的話。
    這裏就是很簡陋！
    “你不會想說這就算吧？”
    清清忍不住瞪了江景深一眼。
    “這種燈隻能拿來發誓，哪能拿來許願。”
    是了，她怎麽忘了。
    這人行事就是這種風格。
    清清思緒飄遠，忽然想起小時候元宵的事。
    彼時孟鐵心遠行未歸，葉紅綃不喜熱鬧。
    她實在無聊，便偷溜出穀，找封無痕一起去看燈會。
    那晚，她見過一盞很特別的燈。
    隻是兩個小孩有個毛錢，隻好眼睛看看罷了。
    “什麽青蛙燈？”
    江景深的聲音響起，將清清從回憶中喚醒。
    她微微一怔，眼中閃過茫然。
    難道她剛剛不小心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了？
    望著江景深探究的目光，清清臉頰微紅，小聲說道。
    “就是……青蛙的模樣，眼睛是這樣的。”
    她一邊說，一邊手上比劃。
    那燈樣式簡單，甚至說不上好看。
    可清清卻被戳中了萌點，覺得十分可愛。
    江景深靜靜聽著，片刻後得出結論。
    “總之，就是青蛙的形狀，裏麵放蠟燭或者煤油？”
    清清聞言不由一凝。
    他這麽說也沒錯，可就是覺得怪怪的。
    如果說花燈讓人充滿希望，他這一番形容，就讓人沒有世俗的欲望。
    “拿來。”
    瞥見清清荷包微敞，一角紙張若隱若現，江景伸出了手。
    清清雖不解其意，卻也順從地遞了過去。
    江景深十指如玉，修長而靈巧。
    目光凝聚如鷹隼，專注而深邃。
    不過須臾，一隻栩栩如生的紙青蛙躍然眼前。
    清清目瞪口呆，目光在青蛙與他之間來回遊移。
    他實在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江景深舉起了那隻青蛙。
    清清以為是要給她，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誰知他卻突然一轉。
    她的手頓時尷尬地懸在半空。
    江景深伸到燭火附近，然後轉過頭道。
    “有青蛙燈了。”
    他聲音清越中帶著幾分暗啞，清清不由一怔。
    “現在，許願吧。”
    那隻青蛙，由她寫過字的紙疊成，堪稱簡陋中的簡陋。
    但此際燭火透過薄薄的紙張，投下斑駁的光影，竟為它平添了十分溫情。
    清清隻覺它異常可愛，甚至超越了記憶中那盞明燈。
    她雙手合十，目光緊緊鎖定在那隻小青蛙上。
    願此生，家人朋友皆平安康健，長命無憂。
    她閉上眼，心中唯餘認真和虔誠。
    雖然他們認識不算很久，這人也總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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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即便他們算不上朋友，至少，也算是相識吧？
    如果方才的願望，沒能把他包含進去......
    清清眉心微動，又默默在心中重複了幾遍。
    家人，朋友，還有他......
    燭光搖曳，映照在江景深冷峻的麵容上。
    平日冷硬的線條，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恍惚間，清清竟覺在他臉上看到了溫柔。
    “我都好了，你也試試吧。”
    她緩緩放下雙手，目光重又清澈明亮。
    “我從不信漫天神佛能決定什麽。”
    江景深收回手，那隻青蛙被擱在了清清麵前。
    清清聞言，嘴角不禁抽了抽。
    這人怎麽老是煞風景？
    這就是美好願景，又不是封建迷信。
    “隻是表示希望嘛。”
    清清撇了撇嘴，偷偷瞟了江景深一眼。
    見她這般情態，江景深竟不想再去反駁。
    他伸手欲取那折紙，卻被清清搶先一步。
    “它已經承擔了我的，你還要用它，那它壓力也太大了吧。”
    她小心翼翼將紙青蛙收好，又抽出了一張宣紙。
    見她手指翻飛，動作靈巧，江景深不由驚奇。
    “你......”
    那紙青蛙是從前一位長輩所教，陪伴他度過了孤寂的童年時光。
    “我是沒你厲害......但也不至於太笨吧。”
    清清嘴上雖嘟囔著，但手上動作卻絲毫未停。
    不過三兩下，便疊出了一隻一模一樣的紙青蛙。
    “這紙都沒寫過，算是特別優待你了。”
    清清笑著伸出手，學著江景深先前的模樣。
    “快說，你有什麽願望？”
    江景深深深望了她一眼，視線又轉向燈火。
    片刻後，他才淡淡道。
    “我沒有願望。”
    清清凝眸望向他，臉上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恰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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