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能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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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深默然不語,驅車欲從她身旁掠過。
因慕容婉之事,他對虞紫蘇自然也生了幾分提防。
隻是此時清清的性命最為重要,暫且顧不得其他,但他必不會讓此事輕易揭過。
“我隻想知道她好不好。”
虞紫蘇身形一閃,搶上前幾步,說完又不禁自嘲。
“我真笨,她流了那麽多血,又怎麽會好。”
她對清清的感情,興許比對江景深還要複雜。
既不願她過於順遂,又不忍見她飽受折磨。
“這是琴瑟穀獨門傷藥紫金生肌散。”
江景深抬手,穩穩接住那拋來的瓷瓶。
“用不用在你,給不給在我。”
虞紫蘇緊握雙拳,沒有看他神情,轉身翩然而去。
分明一直都是他們對不起她。
可如今見她生死未卜,竟隱隱生出落淚的衝動。
如果此番當真是個了斷,如果真的......
江景深握著瓷瓶,稍作遲疑,隨即收在腰間,繼續趕路。
清清恍若置身於茫茫虛空,周身如鈍刀割肉,又冷又痛。
她難受得想哭,忍不住發出細微呻吟。
正當她幾近崩潰之際,手腕處忽有暖流湧動,循經而走,流向全身。
身體似乎沒有那麽冷了,但痛楚依舊,讓她淚流不止。
片刻後,一股溫熱氣息拂過額前。
清清因疼痛而反應遲鈍,尚未回神,便覺衣襟被人解開。
肌膚裸露於空氣之中,泛起層層細密疙瘩。
她想抬手給那人一巴掌,卻又無力為之,心中氣惱、焦急、羞澀交織。
見清清有所反應,對方動作一頓,隨即愈發輕柔迅速起來。
“除了每日用真氣護住你心脈,還需為傷口換藥,以免生出腐肉。”
言及此處,那人頓了頓,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以前碰出一點淤青,你都恨不得想在醫館長住。
若是傷口潰爛,還不嚇得流一水缸眼淚?”
聲音雖輕,卻難掩其中心痛與疼惜。
想到給她換衣裳時,看到她左臂上那道猩紅的傷疤,他隻恨自己不能替她受苦受疼。
清清聽出是江景深的聲音,心中稍感安定。
但隨即,她又想起了爹娘的事情,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如今兩人之間除了錯綜複雜的關係,還隔著人命,這叫她如何麵對?
清清在車中躺好,不過片刻,又被輕手輕腳扶起,抱在了懷中。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香,唇邊也感受到了光滑溫熱的觸感。
她心知是江景深在喂她吃藥,卻不想再受他的情意。
於是雙唇緊緊抿住,分毫不為所動。
他們如今已然走向對立,又何苦還要糾纏不清?
“你能聽見我說話,對不對?”
江景深見清清忽然皺眉,心中不禁一喜。
但隨即又見她眉宇間愁緒難解,心又沉了下去。
清清睫毛輕顫,好像就要醒來,卻又因失血過多而無力睜開。
“你娘留下了一封書信,就放在藥王穀你房裏。
你爹如今下落不明,大梁全境都在通緝他。”
江景深目光緊緊鎖住清清臉龐,生怕錯過她一絲一毫變化。
“上一次,我已經沒有履行承諾。這一次,你難道還要相信我嗎?”
兩行熱淚悄然滑落,滴在江景深手背上,猶如熾熱的火焰,灼痛了他的心。
“你若再不醒來,又有誰能幫他呢?”
倘若她真的無法蘇醒,他的人生如何還能看見一絲光明?
江景深下顎抵在清清額頭,端著藥碗的手緩緩向她唇邊靠近。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苦澀的藥汁滑入喉嚨,卻遠遠不及二人內心深處半分痛苦。
清清性情倔強,一旦認定了某件事,便難以更改。
唯有江景深的話,無論是寬慰、告誡還是訓斥,輕易便能動搖她的心意。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
安頓好清清,江景深重新躍上車轅,緊握韁繩,馬不停蹄地向四方城疾馳而去。
除了道隱門,江湖上唯一還會混元功的,便隻有無塵。
隻要日夜兼程,十日內定能趕到。
眼見清清流血不止,江景深試驗過後,終歸還是為她用了虞紫蘇的藥。
果然,這藥比太醫院的藥有效不少。
他心中稍定,對虞紫蘇也有所改觀。
然而,新的問題隨之而來。
清清盡管還睜不開眼,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久,馬車顛簸帶來的痛楚也越發清晰。
她有口難言,可緊蹙的眉頭,難以壓抑的低吟,還是讓江景深察覺到了異樣。
眼見馬車不過行了數裏,她便疼得哭濕了枕頭,他比身受毒發之苦還要難過。
停下馬車,為清清輸送完內力後,江景深又將人摟在了懷中。
拭去眼角淚痕,拍著她的背脊,柔聲安慰。
見清清似乎又陷入了沉睡,江景深輕輕撫上了她的臉。
踟躕片刻,他終是下定了決心。
一切打點妥當後,他重新將清清抱在懷中,用綢帶一圈圈繞在她腰上和自己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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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被他動作驚醒,竟短暫地睜開了眼,手指也微微動了動,像是想推開他。
江景深不為所動,反而將她抱得更緊,隻是小心避開了她的傷處。
“清清莫怕,我們不坐車了,我用輕功帶你走。”
他將她麵上的發絲撥到耳後,又覆上了一層紗巾,遮住了她的麵容。
“我會很小心,不讓你再受痛。”
江景深如此行動,遠比坐車更加引人注目。
落在有心人眼中,不知會如何揣測他們二人的關係。
但一見清清落淚,他便什麽都不願再顧忌了。
隻要她能少疼幾分,即便萬箭穿心,他也心甘情願,遑論被人指指點點。
但他不會讓人有機會恥笑清清分毫。
嘲弄和指責,他一個人麵對就夠了。
清清一直有意忽略江景深帶來的情緒波動,反複告誡自己不可動搖。
但這一刻的悲傷和絕望卻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徹底淹沒。
他們血脈相連,今生已然無緣。
為何老天還要如此捉弄二人,非要讓他們彼此對立不可?
清清悲痛欲絕,旋即又暈了過去。
她一路昏昏沉沉,懵然不知時日。
但無論她何時醒來,江景深都似乎在趕路。
本以為棄了馬車會耽誤行程,沒想到江景深竟也隻用了十日便趕到了玄霜海畔。
看著眼前茫茫大海,他抬頭望了望天。
當初唐錦曾說過,要想渡過玄霜海,登上藏劍峰,必須借助潮水的力量。
江景深尋了一處樹蔭坐下,抬起控製不住顫抖的手,輕輕擦去她額際汗水。
待到申時,他的清清便能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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