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許多對立，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景深指尖在她掌心輕輕摩挲，聲音低沉而溫和，“若論真心厭惡，楚令儀那樣的人，反倒最不屑偽裝。”
    他目光落在遠處軍營飄揚的旗幟上，又轉向眼前人嬌豔的小臉。
    “她自幼在權謀中長大，見過太多虛與委蛇。若真厭你，何必暗中派人相護？大可裝作不知。”
    清清睫毛輕顫，眼底浮起一絲光亮：“真的？”
    “自然。”景深捧著她的臉，眼底映著暮色流霞。
    “她那般能力不輸男兒的女子，看到你這樣心性質樸，堅韌不拔，當是欣賞的。”
    清清胸口那股滯澀忽然就散了。
    她抿唇點頭，漾起兩個淺淺的梨渦，像是春雪初融時枝頭綻開的第一朵花。
    景深望著她舒展的眉目，眼底笑意漸深。他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衣袖拂過她領口，帶起一陣清淺的風。
    清清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麵上發燙，原本的笑容漸漸斂起，化作一抹羞赧的紅暈。
    她想躲開，卻又被那雙眼裏的溫柔縛住，隻能看著他一點點欺近。溫熱的呼吸拂過鼻尖，帶著清冽的鬆木香。
    清清心跳如擂，連指尖都微微發顫。
    就在兩人氣息即將交融的刹那，枝頭麻雀撲棱棱飛起，驚碎了這一方旖旎。
    她猛地後退轉身，胸口劇烈起伏，連脖頸都染上緋色。
    幸好，這次終於沒讓他得逞。
    清清心裏既鬆了口氣，又泛起一絲說不清的悵然。
    “我們......快些回去吧！”她匆匆開口，聲音比往常更軟幾分，像是裹了蜜糖的雲絮。
    不等景深回應，她就疾步向前。
    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響，接著是那人帶著笑意的嗓音。
    “清清。”
    她腳步微頓，卻沒回頭。
    “別惱我了。”他聲音裏含著溫柔的懇切，又帶著幾分誘哄。
    “原諒我，穿上這件衣服可好？”
    清清聽見布料抖開的輕響，忍不住側眸一瞥。隻見景深手中托著那件火紅的狐裘，皮毛在夕陽下流轉著琥珀般的暖光。
    她臉上剛褪去的紅霞又漫了上來，連眼尾都染上了胭脂色。
    “我才不穿！”她跺了跺腳，說完便提起裙角跑開。
    景深望著她倉皇的背影，低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夜色漸深，楚令儀看完了最後一卷軍報，手指習慣性地案上輕輕叩擊。
    慕容英處理軍務依舊滴水不漏，即便白日裏那般劍拔弩張，也未曾耽誤正事分毫。
    軍報上的指令不僅清晰準確，甚至連字跡亦是工整如故。
    楚令儀起身的動作稍稍一頓。
    或許白日裏......確實太過嚴厲了。
    主帳燈火未熄，楚令儀掀簾而入，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
    地上散落著幾個空酒壺，慕容英正仰頭飲盡杯中最後一滴。喉結滾動間，酒液順著下頜滑入衣領。
    “軍中禁酒。”楚令儀抬手奪過他手中的酒壺，“除非大捷慶功，每人不得逾三盞。你如今這般，是要朕軍法處置麽？”
    慕容英低笑一聲，眼底醉意朦朧卻透著銳利：“陛下要治臣的罪？”
    他拔出案上佩劍，反手就將劍柄推入楚令儀手中。
    “不如現在就動手。”
    楚令儀凝視著他泛紅的眼尾，並未繼續責備，隻撩起衣擺在他對麵坐下。
    燭光在她金釵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襯得她神色愈發複雜。
    “朕認識的慕容英，不該是這般模樣。”
    她聲音放輕了些，“你可還記得當年勤政殿內，你對朕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慕容英執壺的手微微一頓。
    “你說——”楚令儀目光如穿透時光的利箭，“公主若不想任人宰割，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那時他站在縱覽天下的輿圖前，青衣墨發，目光灼灼，仿佛世上沒有他解不開的困局。
    就是那一瞬的華光，讓楚令儀相信即便她身為女子，他也能助她君臨天下。
    慕容英拂過杯沿，低聲道：“當初......”
    話到嘴邊卻化作一聲自嘲的輕笑，“臣也不記得當初是什麽模樣了。”
    他正欲舉杯，卻被對麵伸來的手擋住。
    楚令儀奪過他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她唇角滑落，在燭光下泛著蜜金色的光澤。
    慕容英眉頭微蹙：“陛下不是說軍中不得飲酒？”
    “身居高位不能奢求真情，”楚令儀將空杯重重擱在案上，金線刺繡的袖口掃過酒壺，“難道連飲一杯酒也不行？”
    她抬眸時，眼底翻湧的情緒讓慕容英呼吸微頓。
    一直以來，他都將她視作最完美的政治盟友，從未以看待尋常女子的目光注視過她。
    可此刻燭火映照下，她眼角微紅，分明也是個會痛會怨的血肉之軀。
    “陛下......”他聲音有些發緊。
    楚令儀指尖劃過杯沿，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你告訴我我不能有真心，可當真一絲感情都不能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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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緩緩抬頭，眸中晦色難明。
    “朕......很羨慕江景深。”
    慕容英聞言一怔，隨即苦笑著斟滿酒杯：“是啊，明明都是一樣的皇帝......”
    他仰起頭，喉間火辣辣的疼，“為何他就能忠於本心，那樣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
    慕容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在問楚令儀，又像是在問自己。
    “為什麽......江景深就能得到她的心？”
    他垂首盯著杯中晃動的酒液：“這次明明是我占了先機，為何到頭來，處處都輸給他......”
    楚令儀伸手扣住他下巴，迫使他抬頭：“輸了並不可恥。”
    她眼中銳意盡顯，“可恥的是，你連翻盤的膽量都沒了。”
    酒意上湧，慕容英眼前一陣恍惚。
    他鬼使神差地抓住楚令儀的手腕，透過她堅毅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他喃喃低語，不由自主地湊近。
    意外的是，楚令儀沒有推開他，甚至主動環住他的脖頸。九龍金釵“叮當”一聲墜地，如瀑青絲傾瀉而下，在燭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兩人氣息交融，慕容英情動之際脫口而出。
    “清清......”
    楚令儀身子一僵，隨即揚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看清楚，朕是誰？”
    慕容英被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眼神依舊迷蒙。楚令儀眸中怒火更盛，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桌上酒壺滾落在地，將軍報上的字點點化開。
    “給朕記住，”她揪住他的衣領，一字一頓道，“是朕要臨幸你，不是你拿朕當什麽人的替身。”
    他是她明媒正娶的丈夫，她憑什麽要一直壓抑自己？
    楚令儀俯身咬上他喉結，在慕容英吃痛的悶哼聲中，扯開了他的腰帶。
    夜風卷起帳簾一角，燭火劇烈搖晃，將兩人糾纏的身影投在屏風上，如同兩隻抵死纏綿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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