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順著藏書閣的簷角墜成珠簾，蘇婉指尖碾碎最後一片洇著胭脂的符紙。
    茶湯裏未化的糖霜暗記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銀光，與漕運司密檔裏的圖案重疊成八角星芒。
    "備車，去刑部大牢。"她將沾著孔雀石粉的帕子塞進袖袋，青磚上殘缺的"危"字被緞麵繡鞋碾成粉末。
    丫鬟捧著碎瓷片的手在發抖，潑濺的茶漬在裙角洇出刑部大牢特有的鐵鏽色。
    馬車駛過朱雀大街時，蘇婉望著簾外飄搖的黃符。
    這些本該鎮邪的符紙背麵，全用貨郎女兒的胭脂畫著八卦館的招魂鈴。
    當車轅碾過青石板縫隙裏滲出的青金石粉，她忽然輕笑出聲——林恒昨夜在顏氏畫坊沾染的顏料，此刻正在刑部大牢牆根閃著幽藍的光。
    密室裏燭火搖曳，十二枚銅錢在染血卦盤上擺出困龍陣。
    蘇婉將漕運司的密檔鋪在紫檀案上，糖霜暗記與八卦館的鎮館符咒在燭光下重疊，竟拚出刑部侍郎私印的輪廓。
    窗外更夫敲響三更梆子時，她咬破指尖在黃符背麵畫下反噬咒，血珠滴在卦盤暗記上，將那個血手印染得愈發猙獰。
    "明日辰時，讓王捕快帶人在漕運碼頭候著。"她對暗衛吩咐，孔雀石粉在密信上勾出八卦館特有的朱砂紋，"記得帶上顏氏畫坊新製的青金石顏料。"
    晨霧未散時，京兆府衙門前已擠滿舉著血書的百姓。
    相府二小姐戴著帷帽站在人群後，裙擺沾著八卦館特有的硫磺味。
    八個貨郎搖著招魂鈴穿梭在人群中，巫蠱童謠混著"王府妖女禍國"的哭喊，驚飛了屋簷上成群的烏鴉。
    "肅靜！"驚堂木拍在案上，王捕快捧著漆盒邁進公堂。
    蘇婉素衣荊釵跪在堂下，袖中卦盤暗記正與刑部大牢牆磚的紋路嚴絲合縫。
    當她抬頭望向滿臉悲憫的相府二小姐時，正巧看見對方羅裙下露出半截繡著八卦館符咒的鞋麵。
    "民女有證物呈上。"蘇婉聲音清越如碎玉，漆盒掀開的瞬間，青金石粉在晨光中炸開星火。
    染血的卦盤與漕運密檔並排而列，糖霜暗記在顏料裏浮出刑部侍郎的私印，符紙背麵的胭脂印則拚出相府二小姐的閨名。
    公堂外忽然傳來貨郎淒厲的慘叫。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八個搖鈴人腕間紅線寸寸崩斷，他們懷中的巫蠱人偶竟自動翻出繡著八卦館標記的內襯。
    王捕快適時舉起火把，青金石粉遇火迸濺，將那些人偶背上用硫磺寫的"妖"字燒成"冤"字。
    "好一招偷天換日！"刑部侍郎拍案而起，官靴卻踩住了想要溜走的八卦館老板。
    蘇婉緩步走到顫抖的相府二小姐麵前，從她發間拔下那支鑲著鎮館符咒的金簪："二姐姐可知，你鞋底沾著的硫磺，正與漕運司爆炸案殘留的火藥同源？"
    驚雷炸響時，蘇婉抖開最後一張黃符。
    血手印在雨中膨脹成刑部大牢的平麵圖，標注紅點的位置赫然是侍郎私宅密室。
    當官兵押著渾身青金石粉的幕後主使出現時，看熱鬧的百姓突然有人高喊："這不是常給八卦館送顏料的畫匠麽！"
    暮色染紅公堂飛簷時，蘇婉獨自站在藏書閣頂樓。
    漕船號角聲裏混著囚車的鐵鏈響，她望著掌心被孔雀石粉染藍的"危"字，忽然對著空蕩蕩的回廊輕笑："林公子看了整日熱鬧，不打算解釋下顏氏畫坊的顏料為何會出現在刑部大牢？"
    陰影裏的玄色披風微微顫動，簷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
    當林恒從梁柱後轉出時，蘇婉袖中的卦盤突然迸裂，碎片紮進他披風下擺的瞬間，青金石粉竟在磚石上拚出個"悔"字。
    東南角漕船再次鳴笛，蓋過了林恒衣袖裏傳來的碎瓷聲。
    那是今晨丫鬟失手打碎的茶盞，此刻正用糖霜在船帆上拚出新的暗記——而蘇婉分明記得，漕運司的密碼本昨夜還鎖在王府密室。
    簷角銅鈴突然發出清越的碎響，林恒玄色披風在暮色中漾開孔雀尾羽般的幽藍。
    他靴底碾過青磚上閃爍的"悔"字，袖中碎瓷片簌簌落在蘇婉腳邊，拚出的竟是漕運司爆炸當日的星象圖。
    "顏氏畫坊的丹砂，原是要繪你生辰那日的並蒂蓮。"林恒解下腰間鎏金錯銀的算籌，暗格裏滾出半枚染著糖霜的玉玨，"那日爆炸案後，我始終尋不到你袖中卦盤的碎片。"
    蘇婉瞳孔微縮。
    她分明記得三日前潛入漕運司暗倉時，正是這枚玉玨卡住了即將閉合的斷龍石。
    夜風卷著漕船特有的桐油味掠過回廊，林恒腕間銀鏈突然繃直，露出內側用青金石粉刻著的"婉"字——那分明是她半年前被大火焚毀的及笄禮簪花紋樣。
    "你以為我當真看不出卦盤裏的火藥殘渣？"蘇婉突然扯開他腰封暗扣，三顆沾著硫磺的瑪瑙滾落在地，"刑部大牢牆磚的裂紋走向，與你在獵場炸毀狼穴的手法如出一轍。"
    林恒低笑震落梁間積塵，他突然握住蘇婉浸著孔雀石粉的手指按向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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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色錦衣遇水顯形，竟是用顏氏獨門秘藥繪製的漕運司布防圖。"那夜狼群突襲，若不炸開密道，如何救得出困在八卦陣裏的傻姑娘？"他指尖拂過蘇婉頸間紅痕，那裏還殘留著巫蠱人偶的絲線勒痕。
    戌時的更鼓驚飛棲在證物箱上的夜梟，林恒忽然將蘇婉拽進陰影。
    他披風裹著兩人滾入藏書閣暗格時，八寶閣上的《漕運紀要》突然自動翻頁，露出夾層裏用糖霜繪製的婚書。
    蘇婉的驚呼被碾碎在唇齒間，林恒含著半塊玉玨含糊道："那日你說"危"字卦象主姻緣波折……"
    驟雨初歇時分，巡夜侍衛的燈籠晃過西跨院。
    蘇婉整理著淩亂衣襟，忽然發現林恒佩劍的吞口處卡著半片染血的巫蠱符紙。
    她借著月光細看，符咒背麵竟是用顏氏朱砂寫著"此生不負"。
    "明日讓王捕快把八卦館的賬冊送去戶部。"林恒將蘇婉散落的金釵別回自己領口，突然指著漕運圖某處："記得提醒侍郎大人，青州糧倉的暗道該用硫磺熏三日。"
    五更天的梆子驚破殘夢，蘇婉在庫房清點證物時，發現本該鎖在鐵箱的巫蠱人偶少了一對。
    她蹙眉望著窗外漸白的天色，賬冊上的孔雀石粉在晨光裏顯出新的紋路——那分明是盟友商會的暗記。
    "姑娘，顏氏畫坊送來十桶新研製的青金石粉。"丫鬟捧著漆盒進來時，袖口沾著漕運碼頭特有的鹹腥，"說是林公子特意吩咐的，要兌著晨露使用。"
    蘇婉指尖撫過漆盒邊緣的糖霜暗紋，突然將整盒顏料潑向庫房銅鏡。
    鏡麵遇水顯形，竟映出三日前盟友掌櫃在八卦館後門的身影。
    她呼吸微滯，銅鏡右下角緩緩浮現的"危"字，正與她掌心殘留的孔雀石粉痕跡重合。
    漕船鳴笛震落屋脊殘雪，蘇婉猛然推開雕花窗。
    晨霧彌漫的碼頭上，十八輛印著盟友徽記的馬車正駛向水門，車轍裏滲出的青金石粉在官道連成蜿蜒的蛇形。
    她攥緊林恒那半枚玉玨，忽然發現掌心的"危"字在朝陽下泛出詭異的胭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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