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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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否給她煮碗熱麵,添個雞蛋,再熬一壺羊薑湯。記我們賬上。”子慕予道。
    “夜間開火,價錢雙倍。”小夥計眼睛微睜,似乎有些害怕自己獅子大開口會讓顧客撤回訂單。
    “去做便是。”子慕予道。
    “好嘞。”小夥計愉快地應聲去了。
    有錢掙,管他白天黑夜。
    “能否找個女夥計,給她洗個澡?”子慕予問萬文恩。
    萬文恩聳聳肩:“當然可以。隻是夜間燒水……”
    “知道了,價錢雙倍。”子慕予接聲道,“記著便是。忙完了,把人送到我房間來。”
    萬文恩笑了笑,轉身準備找人。
    大腿的傷並不甚影響他的運動,隻是動作大了,衣衫磨刮,疼得厲害,所以隻能小步轉移。
    萬文恩把人送進子慕予房間時,已經五更天了。
    這次,開門的是子慕予,她看著萬文恩的眼睛,意味深長地道:“快天亮了。”
    萬文恩神色微凝。
    他自然知道子慕予這話的潛台詞。
    快天亮了,你已經沒機會動手了。
    萬文恩笑得有些困窘:“是,時間過得真快。”
    子慕予看了一眼小女孩。
    她不僅洗淨了身上的髒汙,還換上了一套粉色的半舊襖裙。
    襖裙有些偏大,腰帶處折疊了一部分才縛起來。
    見子慕予眼中有困惑之色,萬文恩解釋道:“這是我妹妹小時候的舊衣服。”
    子慕予點點頭:“有心了。”
    萬文恩感覺自己大概有病,聽見子慕予這句話,他竟覺得這是讚許,心居然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正怔愣間,子慕予又扔給他一個白瓷瓶。
    “塗在傷口上,腿上的傷三天可愈。”子慕予道。
    萬文恩又是一怔。
    門已經關上了,他依然站在原地,發呆。
    “怎麽,還想偷聽?”子慕予的聲音傳出。
    “哦,”萬文恩驚醒,一時竟不知東南西北,調了好幾次方向,找找準自己該走的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馬上走,馬上。”
    房間裏點了三根蠟燭,不算很亮,可也能看得清對方的麵容和神色。
    古元卓安靜地坐在一旁,知道子慕予接下來要問話,並不多嘴。
    洗幹淨又飽餐一頓的小女孩,臉上終於有些神采。
    巴掌大的小臉,像猴子。
    一雙漆黑的眼睛滿是惴惴不安。
    “可吃飽了?”子慕予問。
    小女孩很緊張地點頭。
    子慕予放輕聲音:“你剛才說了和尚。是一個和尚讓你來找我的?”
    小女孩點頭如搗蒜。
    “他長得怎麽樣?”
    “是個爺爺,頭頂有好多坑,手裏掛著珠子,眉毛是白的,很長,有些翹。”小女孩聲若蚊蠅,可是用詞卻極其準確。
    果然是那個老和尚!
    子慕予的眼睛像兩口深潭:“他是誰?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搖搖頭。
    不知?
    子慕予再問:“你在哪遇見他的?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小女孩十分敏感,她感受到了子慕予的失望,有些局促起來。
    她努力回想,將街上相遇,還有老和尚說的話一五一十認認真真交代了,滿臉都是想好好表現的誠摯。
    小女孩的記性不錯,轉述的話幾乎沒有出入。
    子慕予陷入沉思。
    這個老和尚到底想幹什麽呢?
    前腳讓她去梵煌城取武器,後腳便讓這樣一個孩子找上來。
    難道真的單純想讓她請這個小女孩吃頓飯?
    唯一能證實的是,老和尚的確認識她,或許還知道她的身份。
    子慕予拉起小女孩的手。
    五指細瘦,全是凍瘡,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滲液、潰爛。
    子慕予拿出一瓶凍瘡藥,給小女孩細細塗抹。
    這種程度的凍瘡,應該既癢又痛,可全程小女孩都沒有哼一聲。
    “你叫什麽名字?”子慕予問小女孩。
    “白芷。”小女孩道,伸出那隻還沒塗藥的手在子慕予掌心寫下兩字。
    “很好聽的名字。”子慕予笑道,“告訴你哦,現在塗你手上的藥,其中一味便是白芷。它能解表散寒,祛風止痛,消腫通竅,非常有用。”
    小女孩的眼睛裏慢慢亮了起來。
    “你見過白芷樹嗎?”子慕予又道。
    小女孩搖頭。
    “無論是在多麽惡劣的環境,它都能茁壯成長。”
    女孩的眼睛又亮了幾分。
    “所以白芷花花語是執著和堅毅。因為它是白色的,鋪展開來,像撐傘等親人歸來的女子,所以也象征著永恒的思念和美好的未來。”
    吧嗒。
    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子慕予手背,很燙。
    白芷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空洞,下瞼掛著淚水剛剛滑落的痕跡。
    她原本不喜歡這個名字。
    別人都叫她白癡。
    母親生她時,父親跑去藥堂找大夫,當時父親掃了一眼藥屜上的名字,隻記住“白芷”兩字,結果就給她做名字了。
    哥哥的名字,也是這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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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白芷,哥哥叫白芨。
    想起曾經,恍如隔世,心口是真痛啊。
    若有父兄有家,小小年紀怎會落到上街乞討的地步。子慕予猜測到幾分,卻不點破。
    大悲痛不消,如何能邁向未來的路,如何能在麵對極端困厄之境依然能保持一顆不服輸之心。
    她將白芷撈進懷裏,輕輕拍著白芷的脊背,任由懷中人暈濕了她半塊襟口。
    並非是子慕予好為人師,沒有資格證卻要不自量力做心理學衛士。
    她總覺得自己曾經在前世經曆的那一切,與今世遇見的人和事有著某種聯係。
    像宿命一般。
    比如「白芷」。
    這個名字她曾經用於蒙騙那個殘害了無數家庭的大毒梟。
    關於「白芷」、「白芷花」這番話,她曾對大毒梟說過一遍。
    她至今不太敢回想起大毒梟那張臉。
    明明長相就是一個尋常的、失去了唯一孫女的可憐老人。
    收養她後,老人對她關懷備至、寵愛無邊。
    可偏偏為了國家大義、社會正道,她舉起了屠刀。
    從那以後,她拚命苦練技能。
    要殺人,光明正大地殺。
    不能摻雜任何感情。
    為此,她吃了很多苦頭,受傷無數。
    可是她無悔。
    因為這樣,心自在多了。
    ……
    ……
    天剛放亮。
    一處不知名的樹林裏。
    鳥鳴啾啾。
    冷峭的風吹得幹枯的草莖一晃一晃。
    一處地麵,散落幾截木頭。
    木頭旁,躺著一個人。
    約稀看出來是個漢子,身上穿著狐裘,露出裏頭衣服的領子還是綢緞所製,看來是個有錢人。
    隻是臉朝下,看不清長相,不知死活。
    漢子邊上,有塊石頭。
    石頭上,一老和尚盤腿而坐,雙目微閉,手裏撚著佛珠,嘴裏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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