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灰燼,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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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琬瑢瞪向林心,然後眉梢往天上一撇。
    林心會意,卻猶豫半瞬。
    莊琬瑢的臉色立即垮了下來。
    林心目色一毅,銀槍在手,底下忽如腳踩風輪,朝天上奔射而去。
    陰雨蒙蒙,天上盡是鉛雲。
    一時電閃雷鳴,依稀似乎可見人影,卻不知是林心的還是別人的。
    驟有火跡撕碎空氣,無數絮狀如棉的細絲在閃著亮光,劈裏啪啦,無數氣流衝撞,恍似有什麽東西被焚燒。
    子慕予和豐俊朗見突然打雷起電,先回了茅屋。
    莊琬瑢和沈天錦藏在暗林中。
    黑傘阻擋了莊琬瑢的視線,被她一把撥開。
    雨水淅淅瀝瀝直直落下,瞬間便染濕了她的發、她的眉和她的睫毛。
    可她恍若無覺,死死盯向半空。
    莊琬瑢沒有傘阻擋,沈天錦自然也不敢用傘為自己遮雨,橫搭手上,仰頭看著,因緊張而死死握住傘柄,因為太過用力,肩骨微微隆起。
    咻!
    一件物什被燒得火紅,從雲層掉落,不遠不近恰好釘在莊琬瑢腳前。
    何其眼熟。
    不正是林心那柄銀槍!
    燒紅的槍頭與泡足雨水的草皮泥土相觸,發出「滋滋」聲響。
    氣泡破散,盡是白霧,浸滿雨水的草皮迅速被蒸幹,忽「噗」地一聲,竟是燒了起來。
    沈天錦眼疾手快,拉著莊琬瑢後退一步。
    莊琬瑢的繡花鞋尖,依然被燒得焦黑還破了個大洞。
    莊琬瑢似沒感覺到腳趾尖傳來的劇痛。
    依然瞪大眼睛,倔強地看著頭頂。
    林心呢?
    空中飄散著什麽東西的灰燼,有些還帶著細小的火苗,在雨和風的漩渦中旋轉。
    有一縷,已經飄到莊琬瑢麵前。
    她想也沒想,伸手接住。
    一點白灰。
    碾了碾。
    瞳孔驟縮如豆。
    這是骨灰。
    沈天錦見莊琬瑢神色有異,想到某種可能,神色大變。
    “快走!”沈天錦再也顧不上尊卑有別,拉住莊琬瑢的手臂就往黑林中退。
    兩人剛走了一段路,忽有一道透明光跡罩下。
    天地間如死一般靜寂。
    沈天錦像個木頭人,一動不動定在那裏。
    鬢邊發絲飄向後四十五度角。
    眼睛半眨。
    驚慌之色凝在五官。
    左腳微抬,沾起的水珠落在半截。
    蓑衣上欲墜未墜的雨滴像假的,失去了流動的本性。
    可莊琬瑢能動,眼睜睜看著周遭發生的一切異常,不由大駭。
    她後悔了。
    不該如此衝動,讓林心去挑釁對方。
    剛才她該靜悄悄退去才是。
    光影浮動。
    她麵前出現三道人影。
    婁伯卿、楊義和楊升。
    雨點根本無法近他們的身,剛靠近,就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逼開了。
    所以相比起來,莊琬瑢狼狽得多。
    這是楊義和楊升第一次見莊琬瑢,他們也知莊琬瑢的身份,所以目光有些好奇。
    莊琬瑢陰寒著目光瞪了過去。
    楊義和楊升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趕緊低頭。
    對方是誰,怎會由得他們如此放肆地打量?
    婁伯卿拿著一方帕子,虛掩著嘴巴,偶爾,咳嗽兩聲。
    那虛弱樣子,就是以前病還沒好的模樣。
    楊義和楊升都有些意外地望過來。
    他們主子的嗽症不是都好了嗎?
    婁伯卿麵不改色:“婁伯卿見過殿下。”
    夜色昏暗,莊琬瑢哪裏瞧得出他的臉色跟以往天差地別。
    見來人是婁伯卿,莊琬瑢臉色微鬆:“是你?”
    他們見過麵的。
    第一次是半年前。
    若不是婁伯卿,如今她還站不到這裏。
    當時她靈根雪山盡毀,子明用盡辦法,她的元神破口依然在寸寸擴大,神識難繼。
    是婁伯卿潛進她的靈墟識海,自報身份,幫她固定住了元神根基,讓她有機會自己來向子慕予索取那抹嬰胚元神。
    她當時就好奇這件事。
    子明是三品神。
    據她了解,婁伯卿遠不如子明。
    連子明都辦不到的事,他婁伯卿如何能辦到?
    然後婁伯卿給了她答案。
    因為他與她,有一紙神皇、神後定下的姻緣。
    他們的神魂,從小便是有聯係的。
    換句話說,他們的元神,有某種共化。
    “是卿,你的未婚夫婿。”婁伯卿以與尋常截然不同的痞態道。
    神色之中,還有股黏膩的曖昧。
    楊義和楊升麵麵相覷,隻感覺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家主子這是鬼上身了嗎?
    連莊琬瑢這種心思可以很深沉的人都忍不住麵露嫌棄。
    在她的第一印象裏,婁伯卿長得不好看,還病入膏肓,風一吹似乎就要倒了。
    她怎麽會嫁給這樣一個病怏怏的書呆子?
    特別是婁伯卿的態度!
    總讓她感覺自己已經成為他的所有物一樣。
    這讓她很不舒服,也很不高興!
    “你胡說八道什麽?!”莊琬瑢冷著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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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神皇、神後與祖父定下的婚約,怎麽能說是胡說八道呢?”婁伯卿看著有些受傷和委屈,“殿下,我還用自己的元神救過您……雖然,卿絕不敢挾恩圖報……”
    既不想挾恩圖報,那為何做出如此委屈巴巴的姿態?
    這死模樣做給誰看?
    兼之婁伯卿提起「神後」,莊琬瑢臉色微變,整個人又冷了幾分,寒如冰窟。
    她至今想不明白,林予安,她的母神,為何要害她!
    裝作古元卓的模樣來見她,試探她,很好玩麽!
    讓雙方都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愚蠢!
    心裏恨痛交織。
    她至今仍有一個猜測。
    在為她固住元神一事上,並非子明無能而婁伯卿有本事。
    而是子明不想盡力。
    他不想盡力的原因,大概是因為猜到了那件事。
    她懷疑子明已經知道她做了什麽。
    她掏了林予安的心。
    子明對林予安的心思,她清楚得很。
    正因為清楚,所以她無數次疑心子明,最終都選擇相信子明會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
    可是那件事以後呢?
    她弑了母。
    子明失去了所愛之人。
    子明以後還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邊嗎?
    說實話,莊琬瑢沒有信心!
    讓她沒有信心的不僅是子明。
    還有柏賢、施良、蔣榮這些老臣。
    還有白澤!
    所有這些人,都是林予安的幹係他們才堅定地站在她這邊的。
    她醒來後,雖然子明什麽都沒說,柏賢他們也沒表現出特別的異樣,但是她依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發生不可控的變化,這些變化讓她不安。
    這次,她沒帶柏賢他們,隻帶林心,便是出自這個原因。
    她冒險與白玉京弟子一起出門曆練,其實也是因為心急了。
    她迫切需要尋求新的臂助!
    與林予安無關的臂助。
    若是以往,括蒼山這種山門她如何瞧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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