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手腳,無人害他,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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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慕予和王尋先後落入桃花林。
    桃樹的黃葉子差不多全掉光了,僅剩下伶仃幾片掛在不高不低的枝頭,東南西北亂擺晃,估計也掛不了多久。
    “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雲溪山?”王尋驚喜萬分,“你是不是也打聽過我?”
    子慕予來到一座新墓前,放下酒。
    王尋見了,奇道:“噫?這裏怎麽會有墳?我師父都不讓別人把屍骨埋在雲溪山,說雲溪山風水差,護佑不了子孫後代。”
    “我埋的。”子慕予道。
    王尋狠狠一愣,緩聲問:“埋的誰?”
    他猜著可能是子慕予的好友或者其他什麽人死在了此處,心已生同情,想著等會該怎麽安慰才好。
    子慕予回身,靜靜地看著王尋:“是你師父。”
    王尋神色一滯,臉色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你說什麽?”
    “我說,這裏埋的是你的師父。”子慕予道。
    “子慕予,就算你怪我,也不該開這種玩笑啊。我昨晚才見過我師父,”王尋扯著不太自然的笑,指著不遠處的桃花寺,“我師父就在那裏,我帶你去見他。”說著就要拉子慕予。
    子慕予隨他拉著,穿過起伏的山坡,衣擺沾上許多幹枯的草葉,走到了桃花寺前。
    王尋放開子慕予,伸手拿起那個掛在門上沉甸甸的銅鎖。
    “怎麽回事?怎麽上鎖了?師父從來不鎖門的。”王尋道。
    一節皓腕伸了過來,瑩白的掌心展開,上麵是把鑰匙。
    “是你師父讓我鎖的門。”
    王尋眉心緩緩擰起。
    他拿過鑰匙,伸進鎖孔。
    「哢噠」。
    鎖舌彈開發出的聲響落入子慕予的耳朵,震得她太陽穴嗡嗡作響。
    子慕予捂住自己的耳廓,眼底刹那茫然。
    她現在能肯定,老和尚一定在這把鎖上做了什麽手腳。
    她不知這手腳會對她造成怎樣的後果。
    隻是疑惑老和尚的用心。
    王尋已經邁進寺門。
    “師父,師父!師父!”
    王尋的叫喊一聲比一聲大。
    他將整個桃花寺翻找了一遍,自然是找不到人。
    院子的鐵鍋裏,還有一些魚湯殘羹,因為天氣寒冷,尚未變質。
    “我不信!”王尋根本不敢看子慕予,順手撈過一把鋤頭,就往外跑。
    子慕予在鋤頭準備要落在墳堆上時伸手抓住了。
    “隻剩下一些灰,你真要挖嗎?”她道。
    “我不信。你讓我怎麽相信?昨晚他還好好的!”王尋眼中已有淚光。
    子慕予退開,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王尋揮舞著鋤頭,很快就挖到了那隻甕。
    王尋看到那隻小小的甕,愣了半晌。
    “你說這就是我師父?”王尋邊說,邊搖頭,臉上非哭非笑,神情怪異。
    “我說過,隻剩下灰了。我可以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如果你願意聽的話。”子慕予道。
    很長一段時間。
    王尋雙腿盤曲,抱著甕,腦袋有氣無力地耷拉著。
    子慕予在他身邊輕聲述說。
    除了老和尚叮囑過她不能告訴王尋的死亡原因,其餘的子慕予都與王尋說了。
    包括那輪紅得像泡血的圓月。
    包括續紅塵。
    包括老和尚的條件。
    包括,最後她看見的紅月碎片,還有那根虛無縹緲的紅絲。
    “他說,他待在先神洲膩了。隻是當年撿到了你,才堅持到現在。死亡,是你師父自己的選擇。”子慕予道,“沒有人害他。”
    王尋喉嚨裏漸漸發出哽咽,鹹苦的淚液就此決堤。
    北風掠過枝椏,將最後幾片蔫葉扯落,在王尋周身飄飛縈繞,久久不去。
    一股熱流從臉頰滑落。
    子慕予呆呆地抬手,在眼下抹了抹。
    指尖上沾著的淚珠,清晰地映出她那張淚臉。
    以前,豐俊朗為父母的死亡哭泣的時候,她在一旁看著,隻是歎息幾聲。
    她的情緒好像在變得越來越不穩定。
    共情能力也在增強。
    子慕予摸向心窩處。
    它,好像不一樣了。
    似乎是脫下了盔甲,露出了它最柔軟、最初始的狀態。
    隻是……
    子慕予有些惘然地想,她原本為何無情?
    她好像忘記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隻是在意識海中,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抓到一鱗半爪。
    “你昨晚……就在寺裏的禪房?”王尋的頭埋在肩窩裏。
    子慕予點了點頭,應:“是。我和豐俊朗都在。我們也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你師父什麽都沒說。”
    “可是,你為何需要續紅塵?”王尋鼻腔淤塞,甕聲甕氣。
    子慕予挑著可以說的解釋:“你師父說我沒情根。”
    “原來是你啊……”王尋最後說了一句子慕予不甚理解的話。
    接著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你師父叫什麽名字,要立碑嗎?”子慕予問。
    王尋有些茫然:“我也不知。從小到大,我都是叫他師父。平時沒什麽人找過他,沒有誰叫過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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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默了許久,子慕予問:“你想喝酒嗎?”
    王尋苦澀一笑。
    原來要了這酒不是為了把酒言歡,而是為了給他慰愁續斷腸。
    他伸出手。
    子慕予將整壇酒遞了過去。
    桃林裏的風,都染上了酒氣。
    王尋喝得爛醉如泥,抱著骨灰甕蜷縮成一團。
    子慕予沒有陪著喝,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
    她將甕重新埋進土裏,起墳,然後將王尋背回桃花寺。
    誰知,王尋一睡就是一夜。
    子慕予守了一夜。
    王尋醒來時,子慕予手撐在桌子上打盹。
    等王尋坐起,子慕予聽見動靜,也睜了眼。
    “你沒走?”王尋道。
    “我答應過你師父,要照顧你。”子慕予道。
    王尋臉色憔悴,眼皮有些浮腫:“我會照顧自己。”
    “那也不行。我許下的諾言,要做到。你師父我已經安葬好了,你若是要祭拜,現在就去。然後,跟我走。”子慕予道。
    子慕予忽然間就想明白了。
    老和尚所說的「照顧王尋一輩子」並不是重點,「成為王尋新的家人」才是。
    她若是走了,王尋沒準還會像昨天那樣,孤零零地蜷睡在哪裏。
    無人可喚,無人可應。
    這麽孤單的日子,她也過過。
    不。
    等等。
    她自小生活在鳳凰坳,後續的記憶從未斷絕過。
    她的身邊,一直有家人啊。
    子慕予又有些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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