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一吐為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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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王壽誕,是人族最大的節慶之一,被稱天壽聖節。
    今年天壽聖節與往年不同,因為禪讓大典會同時舉行,聲勢浩大。
    這兩天,王庭諸部忙得飛起,晝夜不息。
    禁軍沿街而立,手執纓槍,冷冽而立,輪番換值,確保大典準備工作有條不紊進行。
    從聖旨頒發時起,僧道沐浴齋戒,於太廟日夜誦經做法,為新舊權力順利更替祈福。
    工部營繕司將所有漆門重刷,門上的金釘被擦得鋥亮如星,宮道淨洗三遍,禦道兩側插滿蟠龍黑金起帆,神武門到青嵐門之間十裏長街盡鋪紅氈,青嵐山巔白塔上匠工正以最快的速度搭建禪讓台。
    禮部反複核對儀程,樂工何處起樂、何處變調、何處止音,盡數詳細規製。
    太常寺裏,清越空靈的編鍾、悠揚綿長的簫笙、鼓舞人心的鑼鼓聲不時傳出。
    商鋪酒肆各忙著擦拭清洗自家門楣,驛道快馬香車不絕,各地郡守城主縣令陸續進入王都。
    兩個晝夜很快從指縫間漏盡。
    暮色漫過朱紅的城牆,掩過東宮空寂的庭院。
    東宮的牌匾已經從門梁上摘下,因為周圍漆麵日光年久照射,顯得那處顏色深沉,像極了被剜去眼睛的眼眶,空洞洞地注視著低著頭匆匆來往的宮中人。
    東宮西殿,依舊散發著明黃的燭光。
    謝雲染眉目明淨,坐在案台後,如雪的手腕穩穩懸著,落筆不輟。
    極有筋骨的字讓落在紙上的經文也有了信仰的力量。
    她似乎壓根看不見坐在不遠處的徐千旭。
    徐千旭麵上沒什麽表情。
    隻是像尊木頭人一樣安靜地看著謝雲染。
    “你是不是很高興?你該不會以為,你還能與他再續前緣?”徐千旭的聲音輕輕飄飄,如話日常,不含情緒。
    謝雲染手上動作沒停,恍若沒有聽見有人在與她說話。
    徐千旭眼角一拉,生出一縷微弱的戾氣:“你是不是沒見過跟我那好弟弟一起回來的女人?那女人與他誌同道合,比你美,比你有本事,還比你……幹淨。”
    謝雲染手頓地一抖,筆尖在紙上落墨,無法成字。
    “我從沒這樣想過。”謝雲染聲音很輕,她冰清的眸子看向徐千旭,“但我也不認為自己因此而低人一等。錯的不是我,論髒,你比我髒。”
    憤怒的火苗在徐千旭眼底簇生。
    可是他沒有因此咆哮,摔東西,或者對謝雲染動粗。
    “你一直都這樣,總能平平靜靜說最傷人的話。”他道。
    “這依然不是我的錯。”謝雲染淡聲道。
    徐千旭的指腹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摩挲:“嗯,都是我的錯。在你眼裏,我永遠是不可饒恕的惡人。”
    他先是苦笑,然後麵容轉冷:“你可知,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便是你了。沒有別人,比我更愛你。”
    謝雲染眼中如往常一樣,又露出一股憫色。
    徐千旭也如以往每一次一樣,被她這股憫色深深刺痛,然後,難以控製地暴怒。
    他幾步近期,寬大的掌心掐住謝雲染如玉的脖頸,將謝雲染的臉死死壓在自己的臉脖側,眼睛看向他處,猙獰咬牙:“我真的,真的,非常討厭你這個表情。但為何你總是屢教不改?”
    謝雲染沒說話,嘴角淒然咧開,露出不屑的笑意。
    她以前,更喜歡讓徐千旭唱獨角戲。
    可是這次,她忍不住出聲嘲諷:“徐千旭,你總是說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最不想傷害我,可是,我人生中所有的苦難,明明都是你帶來的。”
    徐千旭渾身一震,手痙攣般一鬆。
    看著謝雲染再添新瘀的脖子,他目色一慟。
    謝雲染見此,譏誚之色愈甚。
    她心裏憋屈,難過,很多話堵在心裏很多年,總不得宣泄,以至於誘發心口疼痛之症,需不停抄寫經書靜心才稍可緩解。
    明日不知如何,今天要一吐為快。
    “我也是真的,真的,非常討厭你故作深情的模樣。一個對女人動手的男人,有什麽資格說愛,又有什麽資格被愛?”
    “是你,將自己毀了,將我毀了,將一切都毀了,卻總是裝作受害者的模樣。”
    “你總覺得父王偏心,總覺得千策在搶你的東西。可是徐千旭,你現在得到的本就應該屬於千策。”
    徐千旭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的臉色因為胸膛劇烈起伏而發青:“你住口!”
    “我不,徐千旭!這些年,你能待在太子的位置上呼風喚雨,並不是因為你命該如此,而是千策心裏還有你這個兄長,讓你的。”謝雲染聲調越來越高,越來越尖。
    徐千旭巴掌狠狠地甩了過去,如勁鞭抽到謝雲染臉上:“你給我閉嘴!”
    謝雲染被刮翻在地,脖子扭在一側。
    她抬起手,用袖子在嘴角處擦了擦,冷笑不止。
    “我是長子!這一切本就屬於我!憑什麽說是他讓給我的!”
    她緩緩站起,重新悲憫地看著徐千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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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吧?當年你的母妃遇上聖上出巡時,已經有孕。她為了榮華富貴,混淆王室血統,借你入宮。她為聖上誕下千策時突發血崩,心中有愧,與聖上稟明了真相。”
    徐千旭眼睛暴瞪:“你瘋了!竟說出如此胡言亂語!”
    “是不是胡言亂語,你自去查證便是。千策出生百日後,戶部侍郎賈莊生一族除了拜入東皇墟的幼子賈叢明,全部被斬,你以為是因為什麽?”謝雲染冷聲道。
    “你撒謊!撒謊!”徐千旭暴起,將謝雲染掐躺在地,膝蓋跪著謝雲染的肚腹,理智全無。
    謝雲染被卡住脖子,呼吸不得,雙腳蹬了幾下,眼球漸漸翻了上去,嘴角卻有股怪異的笑意。
    謝雲染的貼身侍女冒死跪爬進來,哭搶著道:“殿下,殿下!莫要傷了王妃!王妃有孕在身,不能遭此對待啊!”
    徐千旭身體一僵,死死卡緊的手頓了片刻,惶然鬆開,臉死一般慘白,往一側坐著退去,死死盯著謝雲染。
    一息。
    兩息。
    無論是徐千旭,還是貼身侍女,都不敢呼吸。
    直到,謝雲染突然咳嗽。
    謝雲染幽幽醒來,淚流不停。
    自己怎麽沒死呢?
    她沒有勇氣解決掉腹部裏的小生命。
    讓徐千旭親自動手,連她一起殺了,本是最好的安排。
    既可以為自己所遭受到的對徐千旭進行報複,也可以杜絕明日徐千旭用她來威脅徐千策的可能。
    可是她活了。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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