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登山之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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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慕予吃完酥,於榻上盤腿閉目打坐。
    這一路縱然瑣事纏身,她也是稍有時間就會休整心神,運氣淬體。
    初時,呼吸尚粗,心思紛擾,如市集之喧囂,百業雜陳,無有寧時。
    等攝心歸一成功入定,呼吸漸細,雜念便如山霧遇風,煙消雲散。
    子慕予心覺體內有光。
    並非那種目視之光,而是一種「內光」,可以遊走於經絡之間。
    這種光初如螢火,微弱難辨。
    繼而漸明,子慕予循此內光深入,內視見髒腑。
    心紅如焰。
    肺白似雪。
    肝青若草。
    脾黃如土。
    腎黑類水。
    它們各司其職,又相互呼應。
    血流之聲如溪水潺潺,清晰可聞。
    再往深處,可見白骨森森,透出玉色光澤。
    骨髓深處,似有不熱不燥的火潛伏,溫煦如春陽。
    真氣循任督二脈周流複始,過尾閭、透夾脊、貫玉枕,每過一處,靈台愈明,如撥雲見月。
    子慕予感覺自己的經絡徐徐通達。
    忽然腦中有一念閃過。
    她想起自己打坐前,豐俊朗推開雕花木窗,一霎天光傾瀉,如雲如霧潑在他臉上。
    那一刹,時光流速似乎是突然緩了下來。
    素白的衣袂被風鼓起,清風撩動額前烏黑的發絲。
    豐俊朗微微仰首,容色在日光中愈加清透——眉如墨染,唇若丹砂,膚若新雪,眸底的淡影靜而深。
    人的容色在子慕予這裏可以分成下、中、上三等。
    下等資容,是無論怎麽看、從哪個角度看,都有礙觀瞻。
    中等顏色,日常看著平平無奇,但是在某個時刻、某個角度,可以撬動人的心神。
    而上等皮相,沒有死角,就算披著最不起眼的衣服,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依然是奪目的。
    在先神洲子慕予目前見過的所有男性中,豐俊朗和雲熠,哦,還有在林予安記憶中的莊穹,都算是上等皮相。
    擁有上等皮相的人,稍一拾掇,再添點抑鬱和哀愁,攻略人心幾乎無敵。
    “豐俊朗為何突然開始打扮自己了?”子慕予對此非常在意。
    一念起,氣海驟然翻湧,剛才的入定前功盡棄。
    剛才內視所見如水中月,一觸即散。
    子慕予有些懊惱地睜眼,對上豐俊朗明亮的雙眸。
    “怎麽了?是外麵太吵了嗎?”豐俊朗柔聲問。
    子慕予搖搖頭:“我雖邁進化神之境,可是感覺功力並不比先前強多少。”
    “或許是你重塑肉身後的緣故。另外,人間不比仙門,可利用的靈力太低。”豐俊朗道。
    “嗯,應該是這樣。”子慕予道。
    她定定看著豐俊朗。
    豐俊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臉上有東西?”
    “俊朗,不必為了湊合我,而改變自己想要做的事。”子慕予道。
    豐俊朗一愣:“你是說我學做酥這事?”
    子慕予點頭:“你本是愛幹淨的人,最不喜歡庖廚。”
    “我現在想法改了。這世上,沒有什麽比「生活本身」和「讓自己快樂」更重要。如今,隻要待在你身邊,我就快樂。你喜歡自己動手做飯、喜歡看別人生活的狀態、喜歡一份閑心,都是因為想借此感受自己活著吧。”豐俊朗道。
    子慕予內心一動。
    “在前世,你那麽辛苦地訓練,在今生,你如此艱辛地修煉,都不是因為你喜歡。而是你總將自己放在微不足道的位置,心裏總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和事。這些人和事,挾製著你不斷前行到如今。”豐俊朗道。
    他繼續道:“修煉於我,沒太大意義。我來到這個世界,本就是為了見你。我願成為你的登山之杖,等你累了乏了的時候,可以倚靠著歇息一陣,陪你看看那沿途的風景。”
    子慕予神色微變:“什麽叫你來這個世界,本就是為了見我?”
    “你不知在前世,你死後的日子有多難熬,我活到28歲,已經是拚盡全力。死前,我向神明祈禱,希望與你有再見之日。所以才有今天。”豐俊朗道。
    “在前世,我們不信鬼神。”子慕予眸色複雜。
    豐俊朗笑:“結果,我們到了一個既有鬼又有神的世界。人生際遇,奇妙得很呢。”
    “我登山不需要拐杖。我隻需一個同行之人,”子慕予從榻上站起,來到豐俊朗身前,拉起他的一隻手,道,“持炬夜行,相照不滅。”
    豐俊朗眼中似有水色,隻是一閃而過,恍若錯覺,他臉上是明媚的笑:“隻是一個比喻,不必較真。我,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一輩子都與你同路。”
    子慕予總感覺豐俊朗有些不對,可又尋不出具體是哪裏不對。
    記憶太重。
    當人經曆的太多,記憶一層層堆疊,最後隻有負重前行。
    倒不如忘了的好。
    隻是,人心不甘,又舍不得。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敲門,敲得很急。
    “子師姐,豐師兄,你們在嗎?!”是吳念虹的聲音,顯得六神無主。
    子慕予揚手一揮,門自動打開。
    見到子慕予和豐俊朗都在,焦慮的吳念虹終於大喜,因有了主心骨鎮定了幾分。
    吳念虹平穩氣息:“師兄,師姐,蘇雲深和朱月璃出事了!”她的眼中盡是痛色。
    子慕予眉頭一蹙:“雲深和月璃,不是在白鹿郡麽?”
    “蘇雲深帶著聘禮送朱月璃回來待嫁,路上遭遇劫殺。”吳念虹沉痛道。
    子慕予心中一驚:“他們如何了?”
    “蘇雲深重傷,朱月璃不知所蹤!”吳念虹道。
    “現在雲深在哪?”子慕予急步邁出。
    吳念虹在後緊隨:“在朱月璃家中。”
    豐俊朗也立即跟上。
    “其他人呢?”子慕予沉聲問。
    “已經去追查線索了。”吳念虹道,“王尋叫我回來先通知你們,好讓你趕緊看看蘇雲深的傷勢。”
    “可知傷到哪裏?”子慕予再問。
    吳念虹似想到什麽,臉色煞白:“他全身都是血,我不好說具體傷到哪裏,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來傷勢極其不妙。
    子慕予的臉色奇差無比,步子越邁越快:“趕緊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