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興趣跟你講道理。”子明漠然道。
    “有「噬魂牆」在，你確定你可以殺掉我嗎？”子慕予道。
    “你應該發現了吧？當你施行傀儡術的時候，「噬魂牆」不起反應。這是因為「噬魂牆」的禁製埋在你的肉身，它能保護你的肉身，卻不能保護你的神魂。我本可以選擇在你在施行「傀儡術」時動手，可是琬瑢等不及。我隻能把你引來此地了。”子明睨著子慕予。
    “原來……如此。當初你讓沈清教我傀儡術，就為了預防有這麽一天麽？”子慕予語氣很淡。
    子明不置可否。
    “我發現此處，完全是天意。現在看來，是天要你死。有此處禁製，我隻需要將你的神魂慢慢困死，這樣殺你所致的反噬也會大大降低。就是花的時間多些。”他道。
    “你為了莊琬瑢，不惜違背初心，傷害無辜人性命，等你死了你有何臉麵去見林予安？”子慕予冷笑。
    子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麵色浮霜：“這個問題，你該問你老子。”
    子慕予眸光一動：“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雲熠的種。”子明半蹲湊近子慕予，“雲老賊應該是想到了我會用替身之法，與其讓我找別人，不如主動將自己的女兒送上來，既可以一下子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日後還可以利用點血脈親情，反咬我們一口。說實話，要不是我了解你的脾性，我早在知道你身份那刻起就除掉你。”
    子慕予心潮湧動，表麵卻不動聲色：“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跟雲熠的關係？”
    子明冷哼一聲：“我曾經想把你和古元卓牽一起，可是紅線根本牽不上。這說明你與古元卓，是血脈相連的兄妹。”
    子慕予心內暗驚，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
    良久，她道：“我不是雲熠之女。聽說受封成神的人，在登上萬神台時，天道會降下讖語。你可知雲熠收到的讖語是什麽？”
    子明神色微沉：“這種東西，雲熠怎麽可能讓旁人知曉？”
    “哎，你不知道就算了。”子慕予道。
    子明盯著子慕予，臉上明暗變幻，突麵露譏色：“你是不是想故意拖延時間？你以為，有人能闖得進來救你？外麵我已經下了迷幻陣，若沒有我帶路，連你也進不到此處。”
    “或者你以為，雲熠會來救你？別說雲熠不一定能破得了我的迷幻陣，你見過雲熠如何對待古元卓了吧，你憑什麽覺得，雲熠會對你有所不同？”子明勾起嘴角。
    子慕予冷笑：“子明啊，這你就說錯了。我從來不會等待別人來救。”
    她黑亮的眼珠子突然迸射出近乎實質的銳意，唇角翕動。
    空氣突然扭曲。
    光線在虛空中形成一道道透明的漣漪。
    子明瞳孔一縮。
    此刻的場景十分詭異，就像按了快退鍵，人景不斷快退。
    時間停在子慕予馬上就要衝出霧障，脫魂之前。
    子慕予刹住腳步，掉頭立即往外跑。
    子明恍惚。
    他摸了摸腰間。
    本困住子慕予神魂的五行繩還在他的腰帶上。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為何時間會逆流？
    為何一切發生了逆轉？
    是「道德蹤」！
    “她竟然真的把「道德蹤」煉到了如此地步！此女斷不能留！”子明反應過來，立即閃身消失。
    一道劍氣撲麵飛來。
    子慕予一個騰躍翻身壓低落地。
    劍氣擦破衣領。
    看來今天不能善了，非得拚個你死我活了。
    子慕予看見胸口上的微弱紅色絲線。
    距離比較近時，「續紅塵」的絲線又紅又粗。
    等距離稍遠，絲線就會變細變淡。
    她與子明相互拚殺，不能讓豐俊朗看見。
    子明於她，「父親」之名是假。
    可是子明於豐俊朗，舅舅之名是真。
    她和豐俊朗在前世，無父無母無母無親無朋。
    她在這裏，依舊無父無母。
    可是豐俊朗不同。
    她知道血脈親人對豐俊朗意味著什麽。
    心念一收，她與豐俊朗之間「續紅塵」的維係立即斷了。
    子慕予站起來：“「噬魂牆」在，我們是綁在一起的！我不信，你就這麽讓我死了，你會不付出任何代價！”
    “代價肯定是有的，不過是賠你一條命罷了。”子明邊沉聲說著，邊從霧中邁來。
    子慕予冷笑：“就算自己也得死，也要置我於死地嗎？”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個秘密很少人知道。我公孫一族人，神魂強大無比。正因為神魂強大，所以才能修煉控靈之術。也正因為神魂強大，就算我肉身毀了，隻要我能找到一具合適的軀體，我依舊能活。”子明看著子慕予，露出曾經在鳳凰坳曾有過的慈祥笑容，“你本不願意學那麽多東西，這十幾年，辛苦你了。現在，你可以歇歇了。”
    劍氣又來。
    子慕予向後翻滾，手中「君陽」在握，一刀砍向襲來的劍風。
    對方的劍並無實質，與「君陽」相擊，卻如金石相撞，發出雷轟之聲。
    子慕予的肩膀中了子明一踹，人倒退幾步，勉強能站住。
    “你知道麽？「君陽」本也該是琬瑢的，卻被你搶了去。我現在有些明白琬瑢的心情了。怪我，對你存了一絲惻隱之心。因為我的猶豫不決，讓琬瑢受了委屈，讓她覺得我不可依靠，才轉而將希望放在煉製陰兵上。你是我犯下的過錯，就該由我撥亂反正。”子明一步步逼近。
    濃霧之中，子明的臉模糊不清。
    “這樣反倒省事。”子慕予苦笑一聲，“那就，讓一切都結束吧。”
    子慕予回想起鳳凰坳時種種，子明的麵目逐漸模糊，隨即消散。
    她將此人曾經在生命中留下些許溫暖的記憶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剜除。
    雲霧撩發。
    子慕予閉著雙目神色平靜。
    一道黃光射來，子慕予霍然睜眼，邁出「羽鴻步」橫腿掃出。
    子慕予的腳剛至子明身前，子明的身影突然不見，反在她身後驟然出現，手刀劈出，劍氣衝子慕予脖頸抹去。
    子慕予身形極柔極化，貼地掠離，剛剛立定，膝蓋微屈，彈射而出。
    “慕予啊，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每次遇見危險，都喜歡用血肉之軀打鬥攻防？”子明冷笑，“這裏是先神洲，神術為尊的地方，血肉之軀再強，依然如同螻蟻。”
    子明此刻，何曾還記得他救下吳誌誠時，叮囑他不要輕易成為神明的螻蟻時的初心？
    當初的他，尚存作為「螻蟻」的戚戚之感。
    現在，時間過去太久了。
    久得讓人十分輕易就能忘記曾經的自己。
    子慕予全力一擊，被子明輕輕抬手，就化解掉了，不僅如此，一道凶猛的罡氣裹挾雲霧成為一柄巨劍，衝子慕予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