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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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天空破開魚肚白,女兒困極沉沉睡去。
    謝氏才起身,回了正院。
    一進門,留守在院中心腹姑姑佩蓉便迎了上來,問過小主子的情況,緊繃的麵皮鬆懈了些,忽然耳語道:“老爺昨兒個是歇在書房。”
    謝氏揉捏太陽穴的動作一頓,“不是說了,他去哪以後都不用專程去打聽,更不用再報給我聽嗎。”
    “……是。”
    佩蓉輕聲應諾,她看了眼主子神情,見主子說的不似氣話,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作為謝氏的陪嫁丫頭,佩蓉全程見證了兩人的感情。
    她見識過他們幼年時期的兩小無猜,少年時期的恩愛甜蜜,走到現在……
    佩蓉急忙低頭,掩住紅了的眼眶,“奴婢知錯了,日後再不擅做主張。”
    熬了一宿,謝氏累的很,根本無暇去想那些傷透腦筋的男女情愛,簡單洗漱過後,便上了榻閉目入睡。
    等醒來時,床邊坐了個人。
    屋內一片昏暗,她分不清是因為陰天的緣故,還是自己一覺睡到了天黑,隻是見到那模糊不清的人影時,險些嚇了一跳。
    直到在昏暗的光線中,對上來人的目光,才認出對方。
    她定了定神,道:“老爺何時來的,怎麽不點燈。”
    王少甫看著妻子憔悴的麵容,沒有說話。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夫妻獨處,大多數時間都無話可說。
    謝氏並不在意,她撐著手準備起身,肩膀就被摁住。
    “別起來了,”王少甫道:“婉兒那裏我方才去看過,已經大好,你安心歇著吧。”
    “睡了一天,哪裏還歇得住,”謝氏不肯,堅持坐了起來,“還是去看看才放心。”
    說著,她就要掀被下床。
    肩上的手卻猛地收緊。
    “老爺,”謝氏手抵在他肩頭,柳眉微蹙,道:“我要去婉兒那瞧瞧。”
    王少甫沒有鬆手。
    直到把人攏進懷裏,他才驚覺她瘦了多少。
    “說了女兒那沒事,”摸著懷裏女人瘦弱的脊背,他薄唇緊抿,“今夜好好歇著,哪也不許去。”
    “……”謝氏呼吸一滯,沒再說話了。
    其實,她隻是不想跟他獨處一室。
    更是受不了,這樣緊密的相擁。
    曾濃情蜜意,親密無間的夫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早就變了質。
    連單獨相處,都覺得難以忍受。
    現在想想,回京後,婆母的介入,其實也隻是導火線罷了。
    謝氏生女兒時傷了身子,十幾年來未曾再遇喜。
    別說是世家大族,就算是普通百姓家裏的婦人生不出兒子,那也是犯了七出之罪。
    王老夫人對這位長媳早就有所不滿,隻是王少甫多年在外為官,她就是想插手兒子的房中事也鞭長莫及。
    年初,得了長子一家要回京的消息,當即便做主給大房院中納了兩房良妾。
    於是,等謝氏回來,已經有了兩個等著敬茶的妾室。
    婆母就在旁邊盯著,這茶她不但得喝,還得喝的歡歡喜喜,對那兩個妾,更得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
    王少甫前途可期,這些年在地方上任時,也會有下屬,或是上官主動獻上美人,不過他從未受用過。
    因為成婚前,他們之間是有過承諾的。
    他答應過她,無論如何,此生絕不納二色。
    所以這些年,即便隨著年齡漸長,子嗣壓力愈發沉重,謝氏也隻裝聾作啞,從不主動提給夫君納妾的事。
    他們夫妻倆私底下早就商量好,無論是誰送女人,拒絕都是男人的事,妒婦的名聲謝氏不擔。
    她本以為,這一回的兩個妾室,就算自己捏著鼻子收下,轉頭也會被夫君遣散。
    但,這一次是不同的。
    男人嘛,年過而立之後,總會變的。
    最重要的是,王少甫想要兒子。
    所以,他的心偏移了。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被她打趣一聲,滿臉羞赧,笑著喚她安寧妹妹的少年。
    也不再是她生女後昏睡過去,紅著眼守在她的床邊,念叨著再也不讓她生了的青年。
    現在的這個男人,簡在帝心,手握實權,褪去了青澀莽撞,如美酒,隨著時間愈發醇厚迷人。
    而她,隻是一個生不出孩子,久居內宅,年老色衰的婦人。
    “好,”謝氏垂下眼,輕輕推了推麵前男人,“不過就算是歇著,也總得讓我用頓膳。”
    她昨夜守了女兒一整夜,回來倒頭就睡。
    一直到現在天都黑了,也不曾用過飯食。
    王少甫鬆開雙臂。
    聽見裏頭動靜,外麵候著的仆婢們輕輕叩門。
    謝氏徑自下了床,喚了奴仆們進來。
    安靜的屋內頓時熱鬧起來。
    既不打算再出去,謝氏便沒有挽發,去了盥洗室簡單梳洗一番後,開始用晚膳。
    她才入座,旁邊就多了個人。
    王少甫道:“我陪你用一點。”
    奴仆急忙添了副碗筷。
    食不言的規矩,謝氏做的很好。
    她沉默的咀嚼食物,直到身旁男人為她夾了一筷子藕片,才微不可見的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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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她用膳完畢,撂下筷子,起身離開。
    王少甫看向她碗中,隻有他夾的那一塊藕片未動,眼神無波無瀾。
    是了。
    他的安寧是這樣的脾氣。
    他早就知道的。
    寧折不彎,非黑即白,眼裏容不了一粒沙子。
    年少時如此,現在也依舊。
    在他做出選擇時,就該做好麵對後果的準備。
    他以為他做好了。
    可王少甫沒想到,她連哭鬧都沒有,僅僅隻是對他日漸冷淡,他就會如此難以忍受。
    曾經,他愛極了她的堅毅果敢。
    現在王少甫卻在想,為什麽他可以為了她忍受十幾年無子生涯,所有壓力一力扛著。
    …………
    王少甫身為天子近臣,日日忙的腳不沾地,午膳都未回來用,等到天色擦黑回府去正院請安,才在母親口中,聽說了姚家上門賠罪的事。
    他氣惱未來女婿那點子風流韻事都沒處理好,讓那賤妾的手伸到了自己女兒身上。
    不過姚家賠罪態度確實誠懇。
    尤其是承諾年過三十,才允許庶子出生,作為父親,王少甫心中的怒氣消散殆盡。
    不過一賤妾,日後還不是隨意發落。
    得了許諾,女兒出嫁後不用受嫡庶之爭所擾,日子過的舒心些,才是實打實的好處。
    王老夫人眼露厭色,“要為娘說,姚家的態度夠可以了,謝氏今日卻絲毫不曾展顏,看了真是叫人晦氣。”
    “娘,”王少甫無奈,“安寧隻得一女,如今受了無妄之災,見到罪魁禍首,她豈能開顏。”
    “你就護著她吧,看她會不會記你的好,”王老夫人冷哼,忽然轉了話鋒,道:“都幾個月了,怎麽你房中那些個妾,一個都未曾開懷?”
    說著,她上下打量兒子一眼,老臉露出幾分狐疑之色,“你該不會……”
    “子嗣靠的是緣分,許是時機未到,”王少甫麵不改色,站起身道,“天色已晚,娘早些休息,孩兒不打擾了。”
    走出主院,身後仆人受了王老夫人叮囑,低聲請示道,“主子今夜要喚靜淑苑哪位姨娘伺候?”
    王少甫淡淡瞥他一眼,直把那仆從看的脊背發涼。
    大房,正院。
    謝安寧正在用晚膳,見幾日未見的夫君過來,連起身都沒有。
    王少甫也不介意,他徑自淨了手,在席間坐下。
    早有奴仆添了碗筷。
    他才用了兩口,身邊人就撂下碗筷,起身離開。
    再看那碗中還剩的小半粟米,王少甫喉間微梗。
    他也撂了碗筷,跟著入了內室,開口就讓伺候在旁的幾名仆婢退下。
    得了主子的眼色,佩蓉微微福身,領著幾名婢女退了出去。
    房門合上的刹那,王少甫伸手開始解衣襟領扣。
    一顆、兩顆……
    謝安寧眉頭微蹙,“老爺這是做什麽?”
    “自然是做夫妻該做的事,”王少甫已然受夠了她的無視,他淡淡一笑,道:“夫人再冷淡些,為夫都該忘了你我尚是夫妻。”
    他們少年情意,很是有過一段蜜裏調油的時光。
    情濃之時,說過許多荒唐話,也做過很多荒唐事。
    彼時的謝安寧隻覺得甜蜜歡喜,而現在回想起來,她隻覺得心口堵得慌。
    回憶越美好,越是堵得慌。
    此刻聞言,她隻覺得羞辱。
    謝安寧別開臉,“你把衣裳穿好,我有話要同你說。”
    “你是想說婉兒的事?”王少甫動作一頓,道:“姚家既已做下承諾,這事當就此作罷,日後不用再提。”
    話落,謝安寧赫然轉頭抬眸,像是第一次認識他,難以置信道:“就此作罷?”
    “我知你心疼婉兒落水受苦,我又何嚐不惱,”
    王少甫已經走到她麵前,伸手攏住他的肩,曉之以理,“但事已至此,姚家賠罪態度亦十分有誠意,咱們兩家有婚約在那兒,不作罷又能如何?”
    總不能撕破臉,叫姚家姑娘也嚐一嚐落水的罪吧?
    謝安寧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勾唇冷笑道,“婚約又有何妨,退了便是!”
    “姚家郎君尚未成婚,便惹上這樣的風流債,貴妾名分說許就許,我們婉兒真嫁過去,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冤枉罪,不如退了婚事,另覓良緣!”
    “胡說些什麽!”
    沒想到為了這麽個事兒,妻子竟然動了要讓女兒退婚的想法,王少甫頓時沉了臉色,“已經定下的婚約,豈容兒戲?”
    不想跟妻子再起爭執的王少甫深吸口氣,努力緩和麵色。
    他緊了緊她的肩,耐心道:“姚家也是極重規矩的人家,寵妾滅妻的事絕無可能發生,你不要意氣用事,毀了婉兒的好姻緣。”
    “好姻緣?”
    謝安寧哪裏能體會到他的隱忍退讓,話音入耳,她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倏然起身,一把將麵前人推遠了些。
    “這算什麽好姻緣?那姚家郎君身邊還有兩個自幼伺候他,已經抬為通房,正等著做妾的丫鬟,”
    她越說怒意越是勃發,“婉兒還未嫁過去,她夫婿後院就有了三個妾,誰家的好姻緣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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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呢!換個夫婿就能一輩子隻守著她一個嗎!”
    被狠狠推開的王少甫,見她總是如此固執己見,如何都說不通,也生出了真火。
    他伸臂攥緊麵前女人揮動的胳膊,冷聲打斷,“你不要讓婉兒像你一樣,指望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她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該腳踏實地些了!”
    “別說三個妾,隻要我王家不倒,就算三十個妾,也影響不到婉兒的地位,”他神情冰冷,聲硬如鐵,“身為當家主母,眼皮子放寬點,妾乃奴婢,她們翻不了天!”
    還想說點什麽王少甫,在麵前女人瞬間慘白的麵色下住了嘴。
    終於意識到自己氣急之下,都說了什麽話。
    “我…”他麵色也不好看,張了張唇,卻說不出一句解釋的話來。
    方才還被夫妻倆激烈爭吵聲覆蓋的室內,陷入一片古怪的安靜。
    不切實際的東西……
    一字一句,冰冷的聲音,似一把尖刀,直直刺進謝安寧的軀殼。
    將那顆她原本以為已經麻木的心髒,絞得生疼。
    足足小半刻鍾,她失去了所有反應,怔怔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他認為她堅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不切實際的東西。
    什麽時候起,那個笑意舒然,溫柔哄她的真摯少年,變得這樣麵目全非。
    是他在宦海沉浮,品階一級一級攀升的時候。
    還是在她求子路上,逐漸絕望的時候?
    更或者,他其實一直以來就是如此。
    隻是當時年少,為了哄得她傾心相許,才隨口許下了諾言。
    在求娶她時,他就認為她的要求,是不切實際的奢求。
    從始至終他都沒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諾。
    子嗣艱難,不過是他違背諾言的現成借口罷了。
    就算她生了兒子,他還是會有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另覓新色。
    真實的理由是,他們成婚十幾載,她容色漸老,皮肉鬆乏,他已經發膩。
    堂堂尚書大人,正值男人精力最強盛的年紀,怎麽能守著一個睡了十幾年,已經膩味的老婦。
    無論是為子嗣,還是為消遣欲念,總之,他的後院該添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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