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說我師父的死，是無憂造成的？”
    虞無弦緊緊抓住無垢的袈裟，她的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請你告訴我，我師父，她是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虞無弦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無垢眼中閃過一絲悲憫，“阿彌陀佛。”
    他歎了口氣，才緩緩說道：“你師父是怎麽死的，無憂沒有說起，我隻知道，你師父是在你渡劫失敗那天去世的。
    再過幾天就是臘月二十，每年這一天，無憂都會到禪院裏祭拜你和你師父，墓碑就在禪院後麵的竹林裏。”
    虞無弦聽到這裏，身體猛地一顫。
    她的師父，竟然和她是同一天死的……
    虞無弦霍地起身，“請告訴我墓碑在哪裏？我要去看看。”
    無垢歎了口氣，他知道，虞無弦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給她指了方向，“出了這門走到底，右轉就能看到了。”
    他不放心讓虞無弦一個人去，便叫了小沙彌跟在她的身後。
    虞無弦走到了禪院的盡頭，她向右拐了個彎，走進了一片竹林。
    終於，她看到了兩座墓碑。
    墓碑上分別刻著虞南兮和虞無弦兩個名字，以及她們的生卒日期。
    隻是屬於虞無弦的墓碑之上還寫著“衣冠塚”三個字。
    “師父，對不起，無弦來晚了……”
    虞無弦撫摸著虞南兮的墓碑，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小沙彌默默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虞無弦。
    “你先回去吧，她不會有事的。”
    一個聲音在小沙彌頭頂響起，他抬頭一看，是和那位女施主一起來的同伴。
    他聽老禪師說，這個哥哥也是佛修。
    小沙彌說了句阿彌陀佛，便轉過身禪院裏走去。
    虞無弦抱著墓碑默默地流淚，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下，她轉過身，把頭埋進了來人的胸口，悶悶地說道：“閔硯書，我有點累，你借我靠一下。”
    她的動作讓閔硯書猝不及防，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最後他把手輕輕地放在虞無弦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著，像是哄孩子一樣。
    “我剛剛遇到無垢禪師，他讓我告訴你，不用難過，你的師父和你一樣，已經轉世，或許你們很快就能相認了。”
    虞無弦抬起頭，眼淚還掛在睫毛上，愣怔地望著閔硯書。
    “真的？那他為什麽剛剛沒告訴我？”
    閔硯書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表情，“可能是你跑得太快，他來不及告訴你。”
    虞無弦終於破涕為笑，“太好了，等我找到師父，無憂到時候一定會醒過來的。”
    “主人，你什麽時候遇到無垢禪師了？你剛剛不是一直和葉禹墨在禪室裏嗎？”
    紅豆發出靈魂拷問。
    閔硯書太陽穴狠狠跳了跳，把紅豆露出來的腦袋又塞回了口袋裏。
    他的確還沒遇到無垢禪師，但他剛剛說的話，卻不是騙虞無弦的。
    而是他剛來到竹林時，腦子之中閃過的片段。
    同樣是兩個墓碑，一個年輕女子，跪在墓碑前麵，失聲痛哭。
    “禪師，我師父也會和師姐一樣轉世嗎？”
    閔硯書聽到他自己開口道：“你師父被魔氣沾染，無法像無弦那樣轉世……即便我用功德保她轉世，她恐怕也無法成人。”
    “無塵禪師，求求你……救救師父吧，她是為了師姐才……才死的……”
    “我會盡力的。這個白玉鈴鐺你收好，將來有一天，它會帶你找到你的師父。”
    閔硯書被有意安排，和葉禹墨一起住在無塵原本的房間裏。
    他送走虞無弦，自己回到禪室，就看到葉禹墨隻穿了一件單衣，坐在水潭邊上，望著月亮出神。
    “外麵風大，小心著涼。”
    他將外套遞給葉禹墨，然後在對方身旁也坐了下來。
    葉禹墨沒穿外套，也沒看他，“無垢對我避而不見，我不奇怪，但他為什麽也不見你？”
    閔硯書淡淡道：“這不是我應該知道的事情。”
    葉禹墨這才回過頭來看他，冷著一張臉，難得沒什麽表情，“在這個水潭裏，你曾經無數次想將我抹殺，而我，也是在反抗了無數次之後，想要取而代之。”
    “這是你和無塵之間的因果。”閔硯書回道。
    葉禹墨聞言冷笑一聲，“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想讓無塵死。”
    “他已經死了。”
    “可你還活著。”
    “所以，你的目的是殺了我？”
    葉禹墨沉默，殺死無塵，取代他，這就是他和那個男人的約定。
    可閔硯書，等於無塵嗎？
    “抱歉，我暫時沒辦法讓你殺了我，因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閔硯書站起身，回到了禪室之內他原本的人生規劃是找到殺害父親的人，然後專心修佛。
    但現在他的規劃不知不覺已經變了，他想留在虞無弦的身邊，在她快要走火入魔的時候將她拉回來。
    他想陪著她走一段，就像無塵那樣，等有一天，她的師父師妹都站在她身邊，她不再需要他得時候，他再離開。
    在閔硯書離開之後，葉禹墨看了一眼他坐過的地方，蹲著一隻白玉一般的蟾蜍。
    它的腮幫子一鼓一鼓，兩隻翠綠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似乎帶著恐懼。
    “主人，剛剛那隻癩蛤蟆想咬你，你幹嘛不讓我吃了它！”
    紅豆從閔硯書的口袋裏爬出來，不滿地吐著信子。
    閔硯書透過窗戶看著水潭邊把玩著碧蟾的葉禹墨，淡淡道：“他不是最後也沒讓碧蟾咬我嗎？”
    紅豆大為不解，“可他已經兩次想對你對手了。”
    “他說無塵曾經無數次想要將他抹殺。”
    所以日後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無數次的……
    “他是你的心魔，不應該被抹殺嗎？”
    “應該。”閔硯書點點頭，“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了，他是人。”
    他沒有無塵的記憶，但他卻有和葉禹墨朝夕相處的記憶。
    ……
    在妙空禪院待了兩天，無垢才第一次見了葉禹墨。
    無垢來到無塵的房間時，隻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外衣的年輕男人正坐在窗邊，那張臉，和他記憶之中的師兄有六七分相似。
    “葉施主，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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