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樓背後的魔紋之眼，原本不過一人高。
    此刻卻在黑霧環繞下緩緩生長，輪廓由虛轉實。原本因為衝撞而產生的裂痕，也在魔氣中被修複如初，接著又一圈新生的瞳紋自中間擴散開來，漸漸撐滿了洞窟。
    虞無弦猛地感受到一股更強的吸力，體內的魔氣仿佛脫韁的野獸，正被麵前的強大意誌吸引、征服、吞噬。
    她緊握魔戟，清晰地感覺到其中達拉的魔識在震動，在掙紮，在拚命抗拒著服從那隻懸於半空中的魔眼。
    而且，這隻眼睛，甚至沒有完全張開。
    她體內的力量尚且還能抵抗，可林仲遠就沒那麽幸運了。
    作為首當其衝的受害者，魔眼的無形意誌猛烈衝擊著他的識海。
    他本就身負重傷，哪怕有逆元丹可以維持部分的修為，那也是靠著燃燒自己的元神才強撐下來。
    他眼前的景象一片一片剝離，化作另一個熟悉而殘忍的畫麵。
    虞南兮跪倒在他麵前，豔紅的衣服被鮮血染成了一片暗紅。
    而他的手，此刻握著破虛，正一寸寸刺入她的心口。
    她的眼中充斥著怒火，但在怒火之中還有一絲難以置信，“林仲遠！你……”
    林仲遠麵白如紙，猛地閉上雙眼，想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幻象，可偏偏那幻象卻從識海深處長出來，揮之不去。
    “不是我……師妹……我怎麽可能傷你……”
    他喃喃著，喉嚨幹啞，已經完全陷入魔障之中。
    下一瞬，巨大的魔眼中爆發出一道幽紅的光芒，牢牢地鎖定了他識海中最脆弱的地方。
    林仲遠的耳中響起尖銳的嗡鳴，神魂如同被無數細針刺入。
    他猛地抓住地上的破虛，反手往自己肩膀一刺！
    “唔……”一聲悶哼。
    劍刃劃破皮肉，鮮血噴湧而出。
    劇痛讓他短暫清醒了一瞬。
    他幾乎是用盡力氣將自己的乾坤袋推向虞無弦的方向，“無弦……別讓他得逞。”
    他神智已經模糊，還是拚著最後一絲意誌，將靈力注入破虛長劍，強行凝聚出劍氣，替虞無弦撐起一道屏障。
    哪怕這力量微不足道，但此刻，卻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全部。
    虞無弦正在努力壓製魔眼的擴散，根本無暇顧及林仲遠，隻能咬牙看著林仲遠的生命跡象一點一點弱下去。
    那些過往的記憶湧上心頭，林仲遠對她來說，不僅僅是師伯，也是半個師父。
    虞南兮常常不靠譜，多數時候都是林仲遠在替她兜底。
    幾百年的相處，善惡是非又豈是一句話，一件事能說得清楚的。
    “師伯！”虞無弦聲帶哽咽，低低地喊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也被魔眼影響，那種無力感再一次襲來，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低吟。
    “不要掙紮了，人性中的惡會被無限激發出來，這個世界終將變得暗無天日……”
    “停下！”
    那道熟悉的聲音又在她的神識深處響起，“不要被牽著鼻子走！”
    與此同時，在魔眼第三道瞳紋即將睜開之際，一道震徹四野的鳳鳴自遠處響起。
    片刻後，“轟”的一聲巨響，洞窟頂部被炸穿，轟出一個大窟窿。
    一道燃著鳳凰火焰的金紅劍光從天而降，火光所過之處，黑霧被燃燒殆盡。
    林仲遠被餘波震得渾身麻痹，緩緩抬起頭，在模糊的視野裏，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破虛也似乎是感受到什麽，發出了一陣陣共鳴。
    “是……裂天？”
    虞無弦猛然抬頭，朝空中望去，眼眶隱隱發燙。
    筱筱，她終於做到了！
    隻見虞南兮一身紅衣，周身火羽簌簌墜落，手中握著一柄赤紅長劍——那正是她的本命裂天，經過鳳凰火焚燒重鑄，劍光比昔年更盛三分。
    “喲，這不是……親愛的師妹？”應樓嘴角一勾，笑得肆意。
    “可別亂攀親戚！”
    虞南兮回頭，給了虞無弦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直接翻轉手腕，火紅的劍光衝破黑霧，朝應樓直劈而去。
    “我說過，要傷我徒弟，得先過了我這關！”
    應樓隻是側了側身子，手指一撚，便在麵前撐起了一道魔氣屏障，將劍光擋了回去。
    “嘖，還是這脾氣。”
    他像是回味什麽似的，慢條斯理道，“當年你就這麽莽，這麽多年也沒改……我能殺你一次，也能殺你第二次！”
    “廢話可真多！”
    虞南兮劍鋒又是一轉，劍勢快到極致。鳳凰烈焰轟然炸裂，仿佛要將整個洞窟的空氣都點燃！
    她一劍劈落，熾烈的劍氣聚攏形成一隻火鳳，直衝應樓要害。
    應樓麵色微變，不再以掌氣抵擋。
    他身形一閃，卻還是被火鳳穿身而過，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魔氣與鳳凰真火相斥，火焰入體，竟引得他體內的魔氣激蕩翻騰。
    他低下頭，看了眼被劍氣劃破的衣擺，冷笑一聲，“看樣子，你倒是長進不少。可惜，無用功罷了。”
    話音落地，應樓抬手輕撫眉心的魔眼。
    同一時刻，他身後的魔眼也已經從洞窟頂部的破洞伸展出去，有四五層樓那麽高，正對著無極宗的方向。
    此時，魔眼上的第三道瞳紋猝不及防地睜開來。
    “既然你們師徒二人如此情深，那我就送你們一起上路！”
    霎時間，裂天的劍勢被一股無形的威懾力壓得暗了下去，火光開始劇烈震蕩。
    黑霧翻滾，整個洞窟仿佛瞬間被抽去了空氣。所有聲音、所有靈力、甚至所有人的心跳，都在此刻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虞無弦與虞南兮對視一眼，她們都清楚接下來會麵臨怎麽樣的災難。
    空間在崩塌，識海在動蕩，連時間的流速似乎都在那隻魔眼之下，變得不受控製。
    “無弦，我拖住他，你來想辦法！”虞南兮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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