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一條毒蛇，循著他記憶烙印最深處那抹最溫潤的光，無情地遊弋而去。
    它啃食到了一副畫麵。
    那是在一座幽暗潮濕的山洞之中。
    一個清冷如霜，孤傲如月的女子，正死死抱著他殘破的身軀——雲影汐。
    她那張絕美的容顏上，掛滿了淚水與無法掩飾的恐慌。
    能“看”到她顫抖的睫毛，能“聽”到她抽泣著，帶著無盡祈求的哀鳴。
    “別死……”
    “求你……別死……”
    這是當初被玄夜伏擊，他被打碎半邊身軀，瀕臨死亡之際，雲影汐不顧一切抱著他的畫麵。
    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原來真的會有一個人，可以為了他的生死，而那般撕心裂肺。
    這是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與此同時，另一條毒蛇，鑽向了另一幅同樣重要的畫麵。
    那是他離開金陵城的前一夜。
    溫暖的燈火下，他與父母圍坐在一起，桌上是自己親手做的菜，杯中是他珍藏的好酒。
    他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氣，向他們辭行。
    他看到了母親眼中的不舍與擔憂，也看到了父親故作嚴厲的表情下，那份深沉的驕傲與支持。
    “娘不攔你。”
    “但是，你一定要答應娘，平平安安地回來。”
    “聽到了沒有？”
    這些是他心中最柔軟，也是最堅固的基石，同樣是最不容觸碰的地方。
    這些毒蛇，對此一無所知，它隻是遵循著刑罰的本能，張開了滿是法則符文的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轟——！！！
    一股前所未有的、超越了先前所有刑罰痛苦總和的暴怒，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混沌火山，在林凡那即將徹底空白的意識最深處，轟然爆發！
    那不是簡單的憤怒。
    那是一種最原始，最霸道，最不容任何存在染指分毫的絕對占有欲！
    那是屬於他林凡的！
    是他的女人！他的家人！
    是他的記憶！也是他的逆鱗！
    “你——敢——動——他——們？！”
    一字一頓，仿佛從九幽最深處擠出的咆哮，震得整個黑繩地獄都為之顫動了一下。
    那即將被啃食的記憶畫麵，竟是在這股意誌的衝擊下，綻放出了璀璨的光芒，將那條毒蛇生生震退了一絲！
    “滾！！！”
    林凡那已經渙散的意識，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凝聚起來。
    他不再是那個被動承受刑罰的罪人。
    他是領地被侵犯的絕世凶獸！
    當所有的毒蛇盡數退去，林凡的神魂已經變得殘破不堪，黯淡無光，如同一件被蟲蛀了千百遍的破舊衣衫。
    但他那雙空洞的眼眸位置，卻燃燒起了兩團前所未有的、妖異的紅芒！
    他的意誌，挺過來了！
    並且，找到了支點！
    然而，刑罰還在繼續。
    “其四，剜眼之刑。”
    宋帝王的聲音依舊古井無波，仿佛對剛才的異動毫無察覺，隻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兩根黑繩的前端，化作了兩柄鋒利無比的、閃爍著烏光的彎鉤，精準地，對準了林凡那兩團燃燒的意誌紅芒。
    噗嗤！
    沒有絲毫的遲滯，彎鉤狠狠地刺入，而後猛地向外一剜！
    兩顆由魂力與意誌凝聚的“眼球”，被硬生生地從眼眶中剝離、剜出！
    林凡的“視界”，瞬間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但這一次，他沒有慘叫。
    “嗬……”
    黑暗中，隻傳來一聲壓抑的、帶著無盡嘲弄的低笑。
    這黑暗，並不能帶來安寧。
    “其五，銅勺刮目。”
    一柄巨大的青銅勺子憑空出現，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在那兩個空洞流血的眼眶裏，開始瘋狂地、來回地刮動。
    滋啦——滋啦——
    那是利器，在刮擦靈魂本源時發出的，令人恐懼到骨子裏的聲音。
    每一次刮動，都像是在用最鈍的刀子，反複切割著最敏感的神經。
    痛！依舊是痛徹骨髓的痛！
    但林凡的意識，卻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保持著一種詭異的清醒。
    他在感受！他用自己全部的意誌，去體會那銅勺之上附著的法則之力，是如何刮掉他魂體中的雜質，如何讓他變得更加“純粹”！
    痛到極致，反而生出一種扭曲的快感！
    林凡的神魂在半空中無意識地抽搐著，喉嚨裏發出的，不再是“嗬嗬”的漏氣聲，而是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的喘息！
    刮完了。
    可這依舊不是結束。
    “其六，熔鐵灌目。”
    高天之上，一隻凝聚而成的漆黑熔爐緩緩傾斜。
    一縷亮到極致，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痛苦與毀滅的金色鐵水，從爐口緩緩流淌而下，精準地，對準了他那兩個被刮得血肉模糊的眼眶。
    嗤——
    滾燙的鐵水，滴落。
    林凡那殘破的神魂，在這一刻，如同被潑了冷水的滾油，轟然炸開！
    無法形容的痛苦，如同宇宙大爆炸，在他意識的最深處徹底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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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覺自己的整個“存在”，都在這一滴鐵水之下，被燒穿，被熔化，被徹底氣化！
    然而，就在這“存在”即將被徹底抹除的瞬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微弱，而後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的笑聲，竟是從那些魂魄的碎片中，狂傲地響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就是地獄的法則嗎？毀滅……淨化……重塑……”
    “以最極致的痛苦，帶來最純粹的新生！”
    “宋帝王！這就是你的手段嗎？！”
    “不夠！”
    林凡那被氣化的魂魄碎片，竟是在那股瘋狂意誌的牽引下，沒有消散，反而開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環繞著那滴熔鐵，緩緩重聚！
    “這樣的淬煉！這樣的賞賜！怎麽能夠？！”
    他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死寂的地獄。
    這一次，沒有咆哮，沒有咒罵。
    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桀驁，和一種品嚐無上美味前的無上快意！
    “繼續啊！！！”
    高天王座之上，那雙吞噬萬物的眼眸深處，一直以來的漠然，終於被打破。
    一抹無法掩飾的……驚愕，一閃而過。
    許久。
    那宏大而冰冷的聲音，再一次響徹整個地獄，但這一次，似乎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其七，刺繩剮魂。”
    幾個字，依舊是法則的宣判，依舊是天憲的威嚴。
    然而，就在這三個字落下的瞬間，林凡神魂之上，那些先前貫穿他、捆縛他的黑繩，陡然發生了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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