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稱為陳師的導師，在夫子那平淡卻重若萬鈞的目光下，一個激靈，從靈魂深處的戰栗中驚醒過來。
    他連忙躬身領命，聲音因過度緊張而微微發顫。
    “是！院長！學生這就帶他們去！”
    他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的驚駭，轉身麵對那群仍沉浸在神仙打架的餘威中，臉色煞白的新生們，聲音比往日裏多了幾分沙啞。
    “所有新生，隨我前來！”
    人群如同被驚醒的魚群，開始遲緩地流動起來。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恍惚。
    以及對那個站在最前方的身影，無法言喻的敬畏。
    他們穿過雕刻著上古瑞獸的白玉拱橋，腳下是雲霧繚繞，仙氣氤氳。
    周圍新生們壓抑著聲音的議論，像是蚊蠅般嗡嗡作響，卻又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太可怕了……那真的是鎮南王！陸銘竟然能在他麵前，麵不改色！”
    “何止！你們沒感覺到嗎？鎮南王那股威壓，我感覺我的骨頭都要被碾碎了，神魂都在哀嚎！可陸銘師兄，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這才是真正的絕世妖孽！鎮南王因他而來，神秘的院長為他而出！這等牌麵，縱觀皇家學院百年曆史，也聞所未聞！”
    “我之前竟然還嫉妒他……現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極。”
    “我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被鎮南王這種巨擘盯上，他未來的路，恐怕……”
    “是啊，在學院內鎮南王或許不敢亂來，可一旦離開學院，恐怕就是一場彌天大禍！”
    聽著這些議論，混在人群後方的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反正就算死，死的也不是林凡，當時控製陸銘的他當然麵不改色了。
    不過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一個集榮耀、神秘、危險於一身的完美靶子。
    一個能將所有探究的目光，都牢牢吸附住的絕佳擋箭牌。
    就在此時，他心念微動。
    那根連接著他與陸銘，無形無質，卻又絕對主宰的“蓮種”控製，悄然鬆弛了下來。
    ……
    最前方，正以一種孤高漠然的姿態領路的陸銘，身形幾不可查地一顫。
    轟！
    仿佛被禁錮在深海萬丈之下的靈魂，在這一瞬間猛然掙脫了枷鎖，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一股難以言喻的虛脫感，混合著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如山崩海嘯般席卷了他的整個意識！
    “呼……呼……”
    陸銘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渾身被冷汗瞬間浸透。
    剛剛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以一種詭異的、無法反抗的第三視角，親眼見證了“自己”，如何在那位權傾天下的鎮南王麵前，展現出那般驚世的風采。
    那不是他！
    可那偏偏又是他！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凡人，被神明附體，上演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神跡。
    而此刻，神明離去。
    他依舊是那個凡人。
    可神明留下的餘威與榮光，卻如最滾燙的烙印，死死地刻在了他這具凡胎之上！
    太可怕了……
    陸銘竭力壓製著雙腿的顫抖，強迫自己維持著那副冰冷孤高的姿態。
    他回想起鎮南王那道仿佛能凍結神魂的目光，饒是他聽雨樓最深不可測的老祖，其氣勢與鎮南王相比，也猶如螢火之於皓月！
    而那個藏在幕後，真正主宰著這一切的人……
    陸銘的眼角餘光，不受控製地瞥向了人群後方，那個雙手負後，神色淡然，仿佛隻是一個尋常看客的身影。
    他正一臉平淡地看著前方的風景，仿佛剛才那場恐怖對峙，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就是這個人……
    陸銘的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與自嘲。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對他那一閃而過的輕視與不屑。
    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人家所麵對的，都是自己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恐怖存在。
    自己，又算個什麽東西？
    恐懼嗎？不。
    當恐懼達到極致之後，剩下的，反而是一種扭曲的、病態的……安心。
    有這樣一尊無法揣度的神魔在背後操控，自己這枚棋子，似乎……也不是那麽容易死的。
    甚至，還能分享到那令人瘋狂的榮耀！
    陸銘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隱藏在冰冷的麵具之下，無人察覺。
    他收回目光，腰杆挺得更直了。
    那股發自骨髓的冰冷與漠然，不再是偽裝，而是真正與他此刻的心境，融為了一體。
    就在這時，陳師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座古老而宏偉的殿宇前。
    那是一座通體由不知名黑色巨石砌成的九層寶塔。
    塔身之上，沒有華麗的雕飾，隻有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以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巨大爪痕與刀劍之傷。
    一股蒼涼、厚重、鐵血殺伐的氣息，撲麵而來。
    僅僅是站在這塔前，便能感受到無數道強橫寶具的殘魂，在塔內沉睡、嘶鳴。
    “此乃藏寶閣。”
    陳師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虔誠與敬畏。
    “此閣，乃是我皇家學院曆代先輩，從域外戰場、上古遺跡、乃至斬殺邪魔巨擘後所獲的戰利品匯集之地！”
    “尋常學員，需積攢海量貢獻點，才有資格進入一層兌換。”
    “而你們，排名靠前者可以進入前八層，自由挑選自己需要的寶物！”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所有人的眼中都迸發出熾熱的光芒，尤其是前五十名，他們都有資格進入挑選。
    “記住，藏寶閣平時不會開放，所以你們隻有這一次機會！”
    “入內之後，憑感覺自行挑選！”
    “選中之後，法寶便會與你們的身份令牌綁定，不得更改，不得搶奪！”
    陳師鄭重地囑咐了一句。
    “前十的同學，可以挑選三件。選好再出來，出來之後，就不得再進入。”
    宣布完規則，陳師大手一揮。
    藏寶閣那扇沉重如山嶽的石門，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巨響，緩緩開啟。
    一股混雜著靈氣、煞氣、寶氣的洪流，從門縫中噴薄而出，讓所有新生都精神一振。
    伴隨著陸銘第一個踏入，林凡等排名前十之人也緊隨其後。
    在踏入藏寶閣的瞬間，林凡的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
    他能感覺到。
    自己識海深處，那株一直沉寂著的九獄紅蓮，花瓣……竟輕輕顫動了一下。
    仿佛在回應塔內深處，某種……呼喚。
    林凡的眼底，一抹幽深的紅芒一閃即逝。
    他抬起頭，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看來，這裏有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