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吹不散姚曦心頭的滔天怒火。
    她像是一道燃燒的流火，裹挾著凜冽的殺氣，一頭紮進贏楚月那片幽靜庭院。
    “贏！楚！月！”
    人未至，那咬著後槽牙擠出的聲音，已經震得竹林簌簌作響，驚起一片靈鳥。
    涼亭之下，贏楚月正悠然修剪著一盆墨色蘭草，聞聲，她緩緩抬起那雙清冷的眸子，看著自己這位幾乎要將地麵踩裂的好友，眼底深處不禁漾開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香樓的菜，這麽難吃？”
    “飯菜？”姚曦一陣風似的衝到亭中，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玉剪，“啪”地一聲砸在石桌上，那驚心動魄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我差點被人當成飯菜給吃了！”
    她那張豔麗無雙的臉龐，此刻還染著一層未曾褪盡的潮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那個林凡！那個混蛋！無恥的登徒子！他……他竟然敢對我提……提那種非分之想！”
    “哦？”贏楚月纖長的手指端起溫熱的茶杯，送到唇邊，饒有興致地吹了吹熱氣，“什麽樣的非分之想，能讓我們皇家學院的姚大導師，氣得連話都說不囫圇了？”
    “他……”姚曦一開口，卻又覺得那兩個字燙嘴，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她隻能狠狠一跺腳，玉足下的青石板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居然說……要和我……雙修！”
    “噗——”
    饒是贏楚月向來以冷靜自持聞名帝都，此刻也險些將一口靈茶盡數噴出。
    她那雙漂亮的鳳眸瞬間睜圓，直直地看著姚曦那副羞憤欲絕的模樣，足足呆滯了兩息。
    隨即，再也繃不住，用衣袖掩住紅唇，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哈……咳咳……雙、雙修？他……他還真敢開口啊。”
    “你還笑！”姚曦見她笑得花枝亂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幾乎要張牙舞爪地撲上去撓她。
    “我一腳把他從天香樓的頂層踹了出去！牆都給踹塌了！我告訴你，這事沒完！下次再讓我見到他，我非把他閹了不可！”
    “好了好了，我的錯，不笑了。”贏楚月連忙伸手拉住她，但眼角眉梢那抹怎麽也壓不住的笑意，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將姚曦按在石凳上坐下，重新為她斟滿一杯清心茶，眼神卻在不經意間，漸漸發生了變化。那份單純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審視與玩味的思索。
    “曦曦，你先壓壓火。你仔細想想，他當時……是怎麽跟你說的？”
    “還能怎麽說！”姚曦端起茶杯，也不品嚐，直接當成烈酒一口灌下，餘怒未消地道：
    “就是先用陣法那一套故作高深，然後又拐彎抹角，問我想不想突破，接著又吹噓他有什麽神仙法門，能讓人修為一日千裏，還……還說什麽過程很快樂！我當時竟信了他的鬼話！結果他最後就蹦出那兩個字！”
    贏楚月沒有插話，隻是安靜地聽著。
    她那雙清冷如寒月的眸子裏，智慧的光芒在悄然流轉。
    “他還說了什麽？”她再次追問，聲音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比如，他憑什麽敢這麽提議？總得有個由頭吧。”
    “他說……”姚曦努力回憶著，當時她氣血上頭，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但那一句卻格外清晰，“他說他身負什麽……特殊體質，與我配合，絕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覺得臉上發燙，再說不下去了。
    然而，贏楚月的眼睛，卻在這一刻，驟然迸射出驚人的亮光！
    “特殊體質……”
    她低聲喃喃，這四個字仿佛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她腦海中所有的迷霧，將所有零碎的線索串聯在了一起。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兀自氣憤的姚曦，臉上的笑意徹底收斂，換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恍然。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什麽原來如此？”姚曦被她這副嚴肅的樣子搞得一愣，心裏的火氣也不由自主地消減了幾分。
    贏楚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曦曦，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的，關於他在南境之地的所有情報嗎？”
    “記得一些，怎麽了？”
    “他，林凡，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邊城公子，到如今這般，修為在短短時間裏，以一種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瘋狂飆升。”贏楚月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姚曦的心頭。
    “還有，他身邊的幾個女人……她們原本資質隻能算上乘，但絕非頂尖。可跟了他之後，每一個人的實力，都出現了匪夷所思的暴漲，其突破的速度，甚至不比他本人慢上多少。”
    “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歸結於他或許是得到了某個上古洞府的傳承，有數不盡的天材地寶可以揮霍。”
    說到這裏，贏楚月看著姚曦那漸漸變化的臉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眼神裏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銳利。
    “現在看來，天材地寶或許有，但那隻是表象。真正的關鍵……恐怕就在他口中那所謂的‘特殊體質’，和他對你提的那兩個字上啊。”
    轟！
    姚曦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
    她呆呆地看著贏楚月，整個人如遭雷擊。
    林凡那副道貌岸然、故作高深的樣子，他那句“我身負特殊體質”，以及他那雙充滿侵略性、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在這一刻，於她的腦海裏變得無比清晰。
    難道……
    難道那個混蛋……說的竟然是真的？
    他不是在用言語調戲羞辱自己，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看著姚曦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贏楚月終於忍不住，再次輕笑出聲，這一次，笑意裏充滿了不加掩飾的促狹。
    她優雅地起身，蓮步輕移，湊到姚曦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吐氣如蘭。
    “曦曦，你不是一直被困在涅盤巔峰，蹉跎了多年都無法寸進嗎？”
    “與其苦哈哈地耗費心神，去研究那座不知猴年馬月才能修複的破陣……”
    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魔鬼的低語，充滿了致命的蠱惑。
    “不如……真的考慮一下他？”
    “你！”
    姚曦的臉，“騰”的一下，從白皙的脖頸瞬間紅到了耳根。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從石凳上跳了起來，又羞又怒。
    “我寧願一輩子困死在涅盤境！我寧願去研究一萬年陣法！”
    “你也休想讓我去找那個登徒子！”
    她撂下狠話，幾乎是落荒而逃，那倉惶的背影，卻怎麽看都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贏楚月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遠的狼狽身影，嘴角的笑意愈發燦爛而深邃。
    那小子到底是什麽特殊體質呢，比曦曦還特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