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幾步，平平無奇。贏楚月甚至覺得有些可笑，這布局，連學院裏初學的弟子都不如。
    玄老更是一頭霧水，打了個哈欠，覺得索然無味，又灌了一大口酒。
    然而，隨著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
    當棋局進行到二十餘手時。
    一直閉目養神的副院長，那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
    他豁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劇烈的波動！
    不對勁！
    他身子猛地前傾，再也無法維持那份從容，目光死死鎖定在棋盤之上，周身那股疏離淡漠的氣質，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贏楚月也察覺到了師父的變化，連忙將視線重新投向棋盤。
    隻一眼，她那絕美的臉頰上，血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法言喻的駭然！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身為副院長的親傳弟子，她的棋力早已登堂入室。
    之前的她，隻是覺得林凡的棋路雜亂無章。
    可此刻，當棋盤上的子力連成一片，形成局勢之後，她才看懂了這盤棋的恐怖之處！
    無論是黑子，還是白子。
    它們的每一手棋，都落在了一個匪夷所思，卻又堪稱完美的位置上！
    那是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正確”！
    黑棋的每一步，都像是天道運轉，精準無誤，不帶一絲煙火氣，將白棋的生路一點點蠶食，冰冷而無情。
    而白棋的每一步，又像是在絕境之中，迸發出的最璀璨的求生之光，精妙絕倫，於不可能中尋找那一線生機！
    這怎麽可能？！
    一個人，怎麽可能同時走出兩種風格截然不同，卻又都達到了技藝巔峰的棋路？
    這已經不是對弈了。
    這是……天道與人欲的對決！
    玄老看著這師徒二人那副如遭雷擊的模樣，不由得納悶起來。
    “不就是下個破棋嗎？至於嗎？”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閉嘴！”
    副院長猛地發出一聲低喝，聲音不大，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嚴厲，死死瞪了玄老一眼，示意他不要出聲，不要打擾到那個正在落子的年輕人！
    玄老被這一眼看得心裏發毛，乖乖地閉上了嘴。
    他意識到，事情，似乎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聽竹閣中，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啪嗒”、“啪嗒”的落子聲，如同永恒的韻律，不斷響起。
    林凡的雙眸，已經變得一片空明。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前世那場震驚了整個世界的巔峰對決。
    人類最頂尖的智慧，在冰冷的、絕對理性的機器麵前，發起的最後一次悲壯的衝鋒。
    捷豹對戰阿爾法狗的第二局！
    那是人類智慧的極限，也是人類算力的悲歌！
    而此刻，這盤棋，經由他的手，在這個世界，重現了！
    他如今的境界早已可以對自己過往記憶自由探索，所以複現一盤棋對他不是什麽難事。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副院長的呼吸，已經變得無比粗重。
    他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冰冷，到驚疑，再到凝重，此刻，已經隻剩下了一片空白的、極致的震撼！
    他看的早已不是棋。
    而是道！
    那黑子落下的軌跡，分明就是一條完整、冰冷、無懈可擊的大道法則！精準、高效、摒棄了一切無用的變化，直指最終的勝利！
    而那白子的掙紮，又何嚐不是他們這些修士，逆天而行，窮其一生去追尋那一絲飄渺道途的真實寫照？！
    他的道心，在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他窮盡一生研究的棋道，在這盤棋麵前，就像是孩童的塗鴉一般，幼稚，可笑！
    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下出的棋局！
    這……是神跡！
    啪嗒！
    林凡的右手，落下了最後一枚白子。
    棋盤上，黑龍已成吞天之勢，而白棋，在重重包圍之中，拚盡全力，點活了一塊小小的角落，保留了最後的一絲尊嚴與生機。
    棋局，終了。
    林凡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從那種空明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緩緩站起身。
    他看著副院長，再次拱了拱手。
    “晚輩獻醜了。”
    整個庭院，鴉雀無聲。
    副院長依舊死死地盯著那盤棋，他那清臒的身軀，竟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與敬畏！
    良久。
    他才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再次看向林凡。
    隻是這一次，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半分輕視與漠然。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你……”
    副院長剛剛吐出一個字。
    轟隆——！
    一聲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巨響，毫無征兆地炸開！
    不是雷鳴，而是一種源自大道共鳴的宏大天音！
    整個聽竹閣，連同閣外那片廣袤的竹林，都在這一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格！
    風停了，竹葉凝固在空中。
    連玄老剛要送到嘴邊的酒水，都靜止在了半途。
    唯一在動的，隻有石桌上那方暖玉棋盤！
    嗡嗡嗡！
    棋盤劇烈地震顫起來，溫潤的玉石表麵，迸射出億萬縷黑白神光，衝天而起，直入雲霄！
    刹那間，風雲變色，乾坤倒轉！
    贏氏皇家學院，數萬學子與導師，無論是在修煉、演武、還是論道，都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駭然抬頭！
    他們看到了此生最為震撼，也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蒼穹，化作了一方無邊無際的巨大棋盤！
    天空就是棋盤的底色，雲層流動，勾勒出縱橫交錯的線條。
    而天上那些原本黯淡的星辰，此刻竟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作了一枚枚清晰可見的棋子！
    黑子深邃，如吞噬萬物的深淵。
    白子璀璨，似照亮永夜的神陽。
    三百餘枚星辰之子，就這樣靜靜地懸浮在天穹之上，構成了一幅宏大、壯闊、而又令人心神顫栗的終局畫卷！
    “天……天怎麽了？”
    “那是什麽？是星辰嗎？不！是棋子！老天！整片天空變成了一張棋盤！”
    “神跡！這是神跡啊！”
    無數弟子失聲驚呼，心神搖曳，更有甚者，直接被這股煌煌天威壓得跪倒在地，對著天空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