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也沒有閑著。
    他提著黃泉劍，加入了戰局。以他目前的實力，尚無法完全發揮黃泉劍的真正威力，更多的時候，是劍靈在主導，而林凡則像一個承載其意誌的載體。
    他的身影在戰場上飄忽不定，如同鬼魅，每一次閃現，都伴隨著一道幽黑的劍光。那劍光專攻神魂，詭異至極。一名鮫人族的涅盤後期將領怒吼著衝來，尚未近身，便與那劍光交錯而過。他身形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仿佛靈魂被活生生抽走了一片，護體靈光瞬間崩潰，整個人在慣性下飛出百丈，卻已是一具失去神魂的空殼，直挺挺地墜入下方的火海。
    這種無聲的死亡，遠比血肉橫飛更加令人膽寒。
    九璃的九道身影，亦是結成戰陣。九條巨大的狐尾在身後舒展開來，每一次揮動，都帶起漫天的魅惑之光與致命的能量洪流。
    二人聯手，竟是在這混亂的戰場上，殺出了一片無人敢於靠近的真空地帶。
    戰鬥的餘波，讓整片海域徹底化為了一鍋沸水。鮫人族的抵抗雖然激烈，但在李老這等絕對力量的壓製下，敗象已現，崩潰隻是時間問題。
    就在此時，一聲蘊含著無盡威嚴與怒火的歎息，響徹天地。
    “夠了。”
    所有的海水，在這一刻靜止。下方翻騰的黑色火海，竟也在這聲音下，微微一滯。
    海水分開，一座由萬年玄晶與巨獸骸骨鑄就的宏偉王座，托著一道身披金色王袍，頭戴冠冕的威嚴身影，緩緩升起。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位佝僂著身子，氣息卻如深淵般晦澀的老者。
    鮫人王！
    他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海域，又看了看那些被李老等人壓製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族中高手，最後，視線落在了林凡身上。
    他知道，攔不住了。那些所謂的大陸盟友，永遠是靠不住的。就在不久前，四方城發生的事情已然傳遍，玄霄閣在得知林凡與大贏皇朝的長公主扯上關係後，便果斷放棄了馳援鮫族的想法，連個傳訊都沒有。
    而對方的實力，也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十位合道境，還有一位合道巔峰，這種陣容，除非將沉眠的老祖們全都喚醒，進行一場傾族之戰，否則絕無勝算。
    鮫人王望了望身旁的這位老祖。老祖如今壽元將近，最多也隻能出來露露麵，震懾一番。雖然同為合道巔峰，但若是與對方那位硬拚，恐怕這一戰之後，老祖就要麵臨當場隕落的危險。
    再打下去，除了讓鮫人族元氣大傷，淪為東海笑柄，毫無意義。
    “閣下，此番是我鮫族魯莽了。”鮫人王的聲音低沉，竭力壓抑著翻騰的怒火，“我族，不再阻攔狐族遷徙。”
    “但，你必須放了我兒，以及我族的長老。”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絲玉石俱焚的決然。
    “否則，我鮫族，縱使拚盡最後一滴血，流盡最後一人的魂，也絕不會讓你們，輕易離開這片東海！”
    話音落下，他身旁那佝僂的老者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
    嗡——！
    一柄古樸的三叉戟，自海底的巨大漩渦中衝天而起，懸浮於老者身側，散發出足以撕裂天穹的恐怖威勢。
    那是鮫人族的鎮族之寶——覆海戟！也是他們花費了極大的代價，才讓玄霄閣使用天照玄鏡修複了部分威能！
    氣氛，再度凝固。
    李老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但嘴上卻依舊不饒人：“嚇唬誰呢？真要拚命，你旁邊這老骨頭第一個散架。
    林凡卻笑了，他提著劍，緩步上前，與那王座遙遙相對。
    “你不用威脅我。我來此，隻為帶狐族走，沒興趣在東海掀起一場滅族之戰。”
    “這些隻是對你的這個兒子在狐族的作為一個教訓罷了。”
    “不過，我很好奇，是誰給了你兒子滄鈺這麽大的膽子，敢說要讓狐島血流成河？據我所知，僅憑你鮫人族，還沒這個底氣。”
    “你！”鮫人王臉色一沉，沒想到林凡在這種關頭，還在用言語貶低鮫族。
    “是玄霄閣，對嗎？”林凡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出來,九璃已經把狐族暗中收集的情報告訴了林凡。
    鮫人王瞳孔驟然一縮。
    看到他這副表情，林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點了點頭，收起了黃泉劍。
    “原來是他們，那就不奇怪了。
    林凡屈指一彈，那捆縛著滄鈺和一眾鮫人高手的黑繩，便如潮水般退去，縮回他的影子裏。
    “人，我還給你。”他語氣輕蔑，“你的兒子，你自己管教。我沒興趣幫你清理門戶。”
    滄鈺等人頓時如蒙大赦，癱軟在空中，大口喘息著，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
    鮫人王沒想到林凡如此幹脆，一時間竟有些錯愕。他準備好的滿腹狠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九璃，向前一步。
    她對著鮫人王微微頷首，神情清冷，卻並無恨意，反而帶著一種釋然。
    “鮫王陛下。”
    她素手一揮，上百個精致的玉盒憑空出現，靜靜地懸浮在兩族之間。
    “這裏是狐族這些年積累的狐香，不成敬意。”
    “我狐族先輩落難東海，蒙鮫族收留，才得以在狐島喘息、繁衍。這份恩情，狐族不敢忘。”
    “多年來，兩族雖有諸多不快，但也算共處一地。如今我族即將遠遷，前塵過往，恩怨是非，便讓它隨這東海之風，一並散了吧。”
    她的話語不卑不亢，既點明了昔日的恩情，也道盡了後來的嫌隙。一番話說完，身後的所有狐族長老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胸膛，眼中滿是自豪與敬佩。而對麵的鮫人王，臉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心中五味雜陳。
    尤其是看到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滄鈺，再看看眼前風華絕代、有情有義的狐族女王，他心中竟生出一絲無地自容的羞愧。
    “好……好一個恩怨分明。”鮫人王長歎一聲，聲音裏再無先前的劍拔弩張，隻剩下無盡的複雜與蕭索。他揮手收下了那些玉盒，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此去中州，路途遙遠，望……好自為之。”
    他說完，不再看林凡與九璃，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龐大的狐族隊伍，駕馭著王座，帶著所有鮫人族，如喪家之犬般，緩緩沉入了海底。
    那片被黑炎點燃的火海，也隨著他的離去而漸漸熄滅，隻留下一片瘡痍和死寂。
    “走吧。”林凡拉起九璃的手。
    “嗯。”九璃輕輕應了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