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凡的答複，李雯雯的眼中泛起了水霧。她猛地吸了吸鼻子，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吸回去，重重地點了點頭。
    林凡看著她，沒說什麽安慰的話，隻是很自然地問了一句：“餓了嗎？吃飯去。”
    這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能擊中人心。
    李雯雯再次用力點頭。
    竹林裏，王騰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他眼睜睜看著林凡就這麽走過去，說了兩句話，那個剛才對他愛搭不理、油鹽不進的“絕色師妹”，就這麽淚眼婆娑、乖巧得像隻小貓一樣跟著他走了。
    這……這也行？
    什麽偶遇？什麽實力？什麽溫情攻勢？王騰感覺自己精心構建的戀愛觀，在這一刻崩塌得稀碎。
    眼看著兩人就要走遠，他一個激靈，也顧不上風度了，連忙從竹林裏竄了出來，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哎，林兄，等等我！去哪吃啊？我知道一家叫望月樓的……”
    ……
    望月樓，雅間內。
    王騰熱情地張羅著，親自給三人倒上最好的靈茶。
    “雯雯師妹，你嚐嚐這個，望月樓的雲霧尖，清心明目，對我們修士可是大有裨益！”
    “還有這個點心，是他們這的招牌，別處可吃不著！”
    他試圖重新掌握主動權，然而李雯雯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在林凡身上，隻是出於禮貌，偶爾對王騰點點頭。
    終於，店小二上完最後一道菜，躬身退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雅間內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也就在這一刻，氣氛驟然改變。
    李雯雯放下了筷子，那雙剛剛還盈滿喜悅的清澈眼眸，此刻冰冷得像淬了寒霜，直直地盯著林凡。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一旁還在喋喋不休介紹菜品的王騰聲音戛然而止。他看看李雯雯，又看看林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了這是？菜不合胃口？還是……我話太多了？”王騰試探性地問道，試圖緩和氣氛。
    然而，沒人理他。
    李雯雯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林凡身上。
    “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重，敲碎了雅間內最後一絲溫情。
    林凡剛要開口，李雯雯卻像是被點燃了引線，積壓了許久的委屈和怨憤，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你當然不會來找我，”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我是什麽？一個從小到大跟在你屁股後麵跑，隻會惹你心煩的跟屁蟲。不像她們，不像那些能哄你開心的紅顏知己，個個都那麽漂亮，那麽有本事。”
    “就是因為你走上修魔這條路，林家才因此覆滅，還有我父親……我父親他……”
    她的話語哽住了，胸口劇烈地起伏，後麵的話再也說不下去，眼中的水汽終於凝結成珠，順著臉頰滑落。
    王騰徹底傻眼了。
    這信息量太大，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自己像個局外人，根本插不進話。
    林凡沉默地看著她，眼神複雜。
    李雯雯深吸一口氣，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股即將失控的情緒壓了下去。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再次看向林凡時，眼神裏多了一份令人心驚的決絕。
    “我父親的死，我不怪你。”
    她一字一頓，聲音清晰而堅定。
    “他是金陵城的城主，保護金陵，保護城中百姓，是他的職責。為了保護林家人他死在太一宮那幫畜生手裏，是為了守護他的職責。在我心裏，他永遠是英雄！”
    說到這裏，她話鋒猛地一轉，那股剛剛被壓下去的悲憤，以一種更加慘烈的方式噴薄而出。
    “可是金陵城呢？”
    “鏘！”
    一聲清越的劍鳴，在雅間內驟然響起。
    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被李雯雯從儲物戒中抽出，劍尖顫抖著，直指林凡的眉心。
    王騰嚇得“蹭”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手裏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他結結巴巴地喊道：“哎哎哎！雯雯師妹！有話好好說！別動刀動劍的！這……這可是望月樓！”
    可李雯雯的眼中隻有林凡。
    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死死地握著劍柄，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破碎。
    “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她嘶吼著，像是在說服自己，“我隻問你一句，你親口告訴我！”
    “金陵城……是不是你屠的？那滿城的廢墟，是不是你親手造成的？！”
    “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最後能回去看一眼的地方，我最後的一點念想，全都給毀了！”
    劍尖因為主人的激動而劇烈顫抖，鋒利的劍氣已經割破了林凡額前的皮膚，滲出一絲血跡。
    整個雅間，死一般的寂靜。
    王騰大氣都不敢喘，他驚駭地看著林凡，又看看狀若瘋狂的李雯雯，他終於明白，這不是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林凡看著那雙被淚水和恨意填滿的眼睛，那曾是多麽清澈明亮的一雙眼。他想解釋，想告訴她，他當時也已經入魔，整個人都被魔氣和殺念侵蝕。
    可話到嘴邊，卻又化作了一聲幽幽的長歎。
    解釋有用嗎？
    人是他殺的，城是他毀的。無論當時是怎樣的身不由己，那雙手，終究是沾滿了金陵的血。任何解釋，在此刻聽來，都隻會像是蒼白的狡辯。
    他看著她，目光中沒有閃躲，隻有無盡的疲憊和痛楚。
    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是我幹的。”
    幾個字，輕飄飄的，卻瞬間壓垮了李雯雯心中最後一絲希冀。
    她眼中的光，徹底熄滅了。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她緊繃的理智之弦徹底斷裂，手腕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
    長劍穿透了林凡的左胸，從後背透出，帶起一串血花。
    在劍鋒刺出的最後一瞬，李雯雯還是下意識地偏了幾寸，避開了林凡的要害。
    可即便如此，這一劍，依舊刺得結結實實。
    鮮血順著劍身汩汩流下，染紅了林凡胸前的衣襟，也染紅了李雯雯的視野。
    王騰嚇得魂飛魄散，怪叫一聲：“林兄！”
    他想衝上去，卻被兩人之間那種悲愴到極致的氣場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林凡的身子晃了晃，卻沒有後退半步。他低頭看了看穿透自己肩膀的長劍，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反而像是……解脫了。
    李雯雯呆呆地看著自己刺出的這一劍，握著劍柄的手不住地顫抖。她不明白，一切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為什麽……為什麽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