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閣。
    當這三個字從王騰的嘴裏吐出，林凡的眼神驟然收縮，一縷幽光自眼底深處掠過。
    他對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的熟悉。
    南境分閣的衝天火光，被搬空的寶庫，那可是他親手所為。
    王騰也猛然反應過來，那張因為興奮而漲紅的臉，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煞白。
    他臉上的表情，從狂熱到僵硬，再到極致的糾結。
    “草！”王騰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聲音都變了調。
    “我他媽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他煩躁地抓著自己那本就亂成雞窩的頭發，在原地焦急地踱步，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老林，你跟聚寶閣結下的梁子，那不是過節，那是血海深仇啊！”
    “燒人分閣，搶人寶庫，這事兒早就在各大勢力傳遍了！”
    “這皇城聚寶閣是他們的總部，龍潭虎穴，高手如雲！你現在上門去，不等於羊入虎口，自投羅網嗎？”
    王騰越說臉色越難看。
    “在皇城裏，他們明麵上或許不敢動用武力，可使絆子，下黑手，命令所有商人不給你賣東西，甚至給你使一些陰招，那簡直是輕而易舉！”
    “可是……”王騰的語氣又充滿了不甘與無奈，“那該死的水魂草，普天之下，真的隻有聚寶閣才可能有！”
    “我當初為了研究這瞬息散，特地潛入皇室典籍庫，翻遍了所有關於上古奇物的記載。”
    王騰壓低了聲音，神色變得凝重而神秘。
    “典籍記載，咱們腳下這座皇城，其聚寶閣所在的位置，並非善地。”
    “那裏，是上古時期一處慘烈戰場的遺址，隕落的強者不計其數，無數亡魂的怨念與煞氣滲透地底，形成了一片天然的葬魂之地！”
    “聚寶閣曾助我贏式開國，後來就要走了那塊地，以通天手段，鎮壓了地底煞氣，並布下驚天大陣，反向汲取那無窮無盡的陰煞魂力，來培育一些世間罕見的陰屬天材地寶。”
    “而水魂草，正是其中之最！”
    聽完這番話，林凡的眼神變得愈發深邃。
    原來如此。
    難怪聚寶閣能雄踞大陸，其底蘊，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更加恐怖。
    王騰在原地轉了七八圈，把地麵都快踩出火星了，他猛地停下腳步，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牙一咬，心一橫。
    “有了！”
    他雙眼迸發出一股豁出去的光芒。
    “老林，你在這兒等著，哪兒也別去，我……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他便如同一陣風般衝了出去。
    林凡看著他火急火燎的背影，並未出聲阻止，隻是那淡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他知道王騰要去幹什麽。
    這份情，他記下了。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王騰就回來了。
    他還拖著一個人。
    一個滿臉不情願，步履有些虛浮，渾身還散發著濃烈酒氣的落魄身影。
    正是靖安王。
    “不成器的東西！混賬玩意兒！”
    靖安王一腳踏入奇物閣的大門，那股由上百種物質混合發酵的衝天怪味，熏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他捏著鼻子，滿臉都是毫不掩飾的嫌惡。
    “大半夜的不睡覺，拉著本王來你這豬狗不如的窩裏作甚！”
    麵對靖安王的怒罵，王騰卻一反常態，沒有像往常那樣頂嘴。
    他鬆開手，竟是破天荒地，對著靖安王，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王，求您幫個忙。”
    這一聲“父王”，這一躬，讓靖安王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那雙被酒精和悲傷浸染得有些渾濁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眼前這個為了朋友，不惜對他低頭的年輕人，還是那個處處與他作對，寧折不彎的逆子嗎？
    王騰沒等他反應，指了指一旁神色平靜的林凡。
    “我這位朋友，林凡。他急需一味名為水魂草的藥材，隻有聚寶閣有。”
    “但他……他之前和聚寶閣有點誤會，自己去，恐怕會有危險。”
    “所以，孩兒懇請父王，能陪他走一趟，鎮個場子。”
    王騰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懇求。
    林凡瞬間便明白了王騰的想法。
    靖安王雖不管朝政，沉迷風月和畫畫，實力在諸多王爺中也不算頂尖。
    但他有一個誰也無法撼動的身份——當今贏皇唯一的親弟弟！
    隻要他往那一站，就是一塊免死金牌！
    聚寶閣再大的膽子，也絕不敢當著他的麵，對他帶來的人動什麽歪心思。
    靖安王斜睨了林凡一眼，目光在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轉了一圈，最後，又重新落回到了王騰的臉上。
    他心中，五味雜陳。
    自從妻子離世，這孩子便與自己形同陌路，從未給過自己一個好臉色，更別提開口求他了。
    這次，竟然為了一個外人……
    他竟敢去參加凶險的大比了，性子似乎也沉穩了許多。
    若是肯放下那些破銅爛鐵，繼承自己的丹青大道，那該多好。
    靖安王心中輕歎一聲。
    看來，這個叫林凡的小子，確實讓騰兒改變了許多，這種改變，似乎是好的。
    那雙渾濁的眼睛裏，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閃過，有欣慰，有酸楚，也有一絲作為父親的落寞。
    他沉默了許久。
    久到王騰的心都漸漸沉了下去。
    最終，靖安王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仿佛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
    他從喉嚨裏，擠出一個沙啞而疲憊的字。
    “走。”
    夜色如墨，將皇城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深沉。
    聚寶閣依舊是那座金碧輝煌的九層閣樓，即便是在深夜，也如同蟄伏於黑暗中的巨獸，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與財富的氣息。
    林凡走在靖安王身側，王騰則跟在後麵。
    出發前，林凡隻是簡單地調動了一下臉部的肌肉，讓自己的五官輪廓變得普通了一些，再用靈力稍稍改變了下氣質，整個人便融入了夜色，再無半分之前在學院裏那般引人注目的鋒芒。
    靖安王似乎是第一次在深夜踏足此地，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頹廢氣息。
    他瞥了一眼林凡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什麽也沒說。這種改變容貌的小把戲，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修士而言，算不得什麽稀奇事。
    三人剛踏上聚寶閣門前的白玉台階，兩名身著金絲軟甲，氣息如淵的護衛便無聲無息地橫跨一步，攔住了去路。他們的眼神冷硬如鐵，掃視著三人，沒有因為靖安王那一身華貴的錦袍而有絲毫動容。
    “聚寶閣夜間閉門謝客，三位請回吧。”其中一人聲音低沉，不帶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