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皇家學院深處，一座僻靜的院落內。
    副院長愁眉苦臉地看著身前那座沉寂的陣法，不住地唉聲歎氣。
    他渾濁的老眼盯著陣法中心，仿佛能穿透無盡虛空，看到那條在空間裂隙中迷失的小蛇。
    “氣息還是這麽微弱，時斷時續的……”
    “這小家夥，怕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它會的。”
    林凡的聲音很平靜。
    副院長回頭，看到是林凡，臉上的褶子皺得更深了，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說得輕巧，空間裂隙浩瀚無垠，一步踏錯，便是永恒的迷失。老頭子我當年為了布置這個陣法，都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林凡沒有接話。
    他隻是手一揮，嘩啦啦一陣脆響。
    一堆小山似的魔源石，憑空出現，堆在了陣法之前。每一塊都散發著精純而誘人的魔氣，品質極高，濃鬱的能量讓院內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這……這……”副院長的眼珠子瞬間就直了，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喉嚨裏發出“咕咚”一聲吞咽。
    “小黑以前最喜歡吃這個。”林凡的目光落在那些魔源石上，輕聲說道，“而且玄陰魔蛇對魔源石似乎有異常的執著，縱然小黑跟著我吃過了許多好東西，但是唯獨還是最愛這當初在陣圖天墓中繳獲的魔源石。”
    他希望，這些熟悉的氣息，能成為那無垠黑暗中的一座燈塔，為小黑指引方向。
    看著林凡平靜的側臉，副院長心頭微動，將湧到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他長歎一口氣：“罷了，老頭子我再耗費點心神，幫你把陣法的感應範圍再擴大三成吧，希望那小家夥福大命大，能夠感應到。”
    “多謝。”林凡點了點頭，隨即神情變得嚴肅，他壓低了聲音，“老頭，再幫我個忙。”
    “什麽忙？”副院長立刻警惕地看著他，仿佛一隻護食的野貓。
    林凡湊近，低聲說了幾句。
    下一刻，副院長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猛地跳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不行！絕對不行！”他吹胡子瞪眼，護食一樣死死捂著自己的胸口，“那可是老頭子我壓箱底的寶貝！是陪了我幾百年的心肝！為了煉製它，我耗費了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寶和本命精血！”
    林凡一言不發。
    他隻是默默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在月光下輕輕晃了晃。
    副院長慷慨激昂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死死盯著那三根手指，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神開始瘋狂閃爍，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掙紮，痛苦，不舍，肉痛……種種情緒交織，讓他那張老臉都快扭曲了。
    最終，他一咬牙，一跺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其實，也不是不行……”
    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點了點頭。
    兩人達成共識，氣氛緩和下來。然而就在此時，林凡神色猛地一變，胸口一陣翻騰，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他強行將那口血咽了回去，但臉色卻瞬間蒼白了一分。
    “小子，你的神魂……”副院長何等眼力，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無妨，小問題。”林凡擺了擺手，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自顧自地擺弄起桌上的殘局棋子，狀似隨意地開口，“老頭，問你個事。”
    “說。”副院長打量著他，眼神凝重。
    “你說，如果一個人，要是把當今贏皇給得罪了，還有活路嗎？”
    啪嗒。
    副院長手中剛要端起的茶杯，脫手掉在石桌上，摔得粉碎。
    他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凝固。
    良久，副院長才幽幽一歎，聲音幹澀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分人。”
    他撿起一塊棋子，眼神複雜：“如果得罪他的是贏氏自家的血脈，比如某個皇子，哪怕是犯了滔天大罪，贏皇或許會念及血脈之情，圈禁終生，留他一命。”
    他頓了頓，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凡：“如果是你……”
    “小子，聽老頭一句勸，早點給自己選塊風水好的墓地吧。”
    林凡摸了摸鼻子，幹笑了兩聲，沒有再說話。
    但他心中卻是一片冰冷。他知道，自己能安穩待在皇城的日子，不多了。盜取贏皇的寶庫，這事可不小！饒是贏楚月和贏商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
    林武那邊……養魂漿勢在必得。
    既要幫陸銘拿下第一，拿到進入寶庫的資格，又要……拖延時間，等待小黑歸來。
    林凡揉了揉眉心，隻覺神魂深處傳來陣陣刺痛，他看了一眼天色，起身離開了院落。
    .............
    天香樓，雅間之內。
    一桌的珍饈佳肴，熱氣嫋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可姚曦卻沒什麽胃口。她玉手托著香腮，一雙清麗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對麵那個男人。
    林凡在吃飯，吃得很認真，仿佛在完成一項任務。夾菜，入口，咀嚼，咽下。動作行雲流水，卻沒有一絲享受的意味。
    他的眼神，是飄忽的。時而望向窗外皇宮的方向，帶著一絲無人察覺的凝重；時而又會失神，仿佛穿透了這間雅室的牆壁，落在了某個遙遠而未知的地方。
    自從那九璃和星辰殿的少主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姚曦心裏很清楚，林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她嘴上也總說著不介意，甚至會主動勸他以正事為重。可心裏的煩躁，卻像是野草一般，越壓抑，長得越瘋。
    那種長久以來，雷打不動的二人晚餐習慣，被猝然打破。就像生活中某個重要的零件被抽走，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得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今天她主動約他，他來了。
    人是來了，心卻沒來。
    她若不開口，他就能像個木頭人一樣，沉默到地老天荒。這種感覺，比他不來，更讓人難受。
    “你今晚是打算就這麽當個悶葫蘆嗎？”
    終於，姚曦忍不住了，清冷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委屈和怨氣。
    林凡的思緒被拉回，他抬起頭，看到姚曦眼眶裏竭力隱藏的霧氣，心中猛地一滯。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放下筷子，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抱歉，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了。”
    “想事情？”姚曦自嘲地笑了笑，“我看你恨不得把魂都想出竅了。你要是真那麽忙，可以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