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它的左眼黯淡，這預示著夜晚的到來。
    當它的右眼黯淡，這預示著白晝的到來。
    陳景安觀察了它足足一日，發現這人間的晝夜變化就是與它的眼睛同步。
    這份力量，哪裏是所謂運獸就能具備的。
    這分明就是屬於天道的權柄。
    一瞬間，陳景安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荒謬的猜測。
    難道——
    這無支祁就是界河最初的天道？
    界河由來已久，隻不過有記載以來的最早期，就是禹神開創的大禹神朝，並且還留下了“大禹治水”的典故。
    這通常被視作是一個救濟蒼生的偉業。
    可是，換一個角度。
    禹神由此建立了人治，那麽他本身也可以將其理解成，這是現任“天道”推翻了前任“天道”。
    神朝治下，界河之內的大小事務皆出自禹神一人心意。
    這樣的能力，本身已經可以被視作天道。
    到後來，神朝覆滅。
    天道轉移到了如今這位的身上。
    這也是目前已知的，曆任統治過界河的三代天道。
    隻是，相較於前麵的兩位，如今誕生的這位就顯得太過神秘了。
    沒人知曉它的來曆，隻知道它誕生於神朝沒落之時。
    這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新任天道抹去了它留下的一切痕跡。
    陳景安琢磨著其中的關聯。
    假如，無支祁是最早的一位天道。
    理論上，他的一半氣數被禹神留在了陰麵，那麽還有一半沒理由不知所蹤。
    而且，根據陰麵的特性，隻要一半的氣數就可以化作所謂的“神君之位”，擁有鎮壓返虛的能力。
    若將這點帶入到陽麵，也就是天道統治的世界。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如今的天道，某種意義上也是擁有了這樣一個“神君之位”，才能在界河範圍內擁有諸多權力。
    倘若這個猜想成立，這將完全顛覆世人對於“天道”的認知。
    因為“神君之位”依舊是人治的延續。
    天道如果隻是依托於人治的遺澤，那它遠沒有世人想象中的這般強大。
    尤其是對於神朝——
    天道受製於自身的力量來源，無法對神朝之人造成事實上的傷害。
    這是所有人的盲點。
    陳景安將自己代入天道的視角，他自然會不留餘力排除這個隱患。
    等到旁人意識到這點的時候。
    它可能已經具備了對神朝出手的能力。
    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收服這半數的“無支祁”氣數，再順藤摸瓜，看看能否在現世找到另外一半。
    想到這，陳景安盤膝而坐。
    當初陳青玄獲得“海神蠱”的時候，曾經收獲了一道命格。
    [命格四：無支祁運水行運獸‘無支祁’的運道，可以直通水之大道）]
    這讓自己具備了參悟【玄冥掌令】的可能。
    此法用於無支祁，又有著事半功倍之效。
    他開始參悟“無支祁”的部分，打算以自身作為媒介，盡可能縮短顧聖子融合這道神君之位的時間。
    ……
    陰麵之外，天道所處的空間。
    紫郢聖君盤坐於此。
    此前，他奉天道之命積累功德，中途又被天道收割過幾輪，好在最終還是成功將紫郢聖碑修複完全。
    他本人也因禍得福，修為得以更進一步，順勢來到了返虛三層。
    不過，有了先前的經曆。
    紫郢聖君現在對於天道的命令也是相當謹慎。
    就在這時。
    紫郢聖君再次收到了天道意誌。
    這次，天道的對麵，出現了一個讓他無比熟悉的人物。
    ——天聖教祖師，長庭聖君！
    紫郢聖君早就知道對方複活的消息。
    隻是，即便他作為天聖教的第二位聖君，也從來不曾與長庭聖君打過交道。
    自己出世前不久，長庭聖君就已經壽終坐化了。
    二人沒有任何時間上的交集。
    甚至——
    紫郢聖君在修為有成之後，還去長庭聖君的聖陵裏撈走了一點東西。
    他們真要見麵，自己這種真正意義上的不肖弟子，大概率是會被清理門戶的。
    再者，就天聖教這傳承已久的邪乎勁。
    他們同為六階天機師，互相看不穿對方的底牌，保不齊彼此間還存在著食物鏈的關係。
    紫郢聖君尤其排斥與這位祖師打交道。
    但是，天道隨即向他揭示了一段段曾被掩蓋的真相。
    其中就包括他的身份。
    第五代青龍王的外孫，以及……長庭聖君的血脈後人！
    紫郢聖君隻知前者，不知後者。
    作為一位天機師。
    他驗證消息真假的辦法就是進行推算。
    如今天道已經撥開了迷霧，他想要得到結果的代價就會小得很多。
    紫郢聖君無比希望，這是一個假消息。
    因為一旦成真，就意味著他前麵被蒙在鼓裏數萬年。
    以長庭聖君的能耐，早就在他身上留下了不知道多少後手。
    自己現在想要排查也來不及了。
    隨著天機結果昭示。
    紫郢聖君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不錯，他與長庭聖君之間確實存在著血脈聯係。
    隻是天道今日挑明這事，有何用意？
    此刻，紫郢聖君罕見的寄希望於，天道可以把事情搞大些，最好大到能讓長庭聖君在自己身上的算計全部失效。
    天道意誌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將信息一股腦傳入其腦海。
    紫郢聖君快速消化著內容。
    半晌，他神情古怪：“這是要我替代長庭聖君，篡奪神朝之主的位置?”
    今日之前。
    紫郢聖君從未想過要謀劃神朝的權位。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曾接觸過那個年代，光憑天機術來搜集線索，隻怕自己把壽命榨幹了都來不及。
    但是，天道先前給他灌注的信息，不僅囊括了關於神朝的大部分記憶，還有長庭聖君的過往履曆。
    他曾是昔日的欽天監主官，神朝的三十六聖君之一。
    而且參與過神朝內最大的一次叛亂。
    這是一個內賊想要奪取主家基業的故事。
    長庭聖君已經替他鋪平了道路，自己剩下要做的隻是摘桃子。
    這麽一看，這事情也不是不能答應。
    紫郢聖君選擇了從心。
    天道意誌立刻給他指明方向，顯化出了“長庭聖君”如今所處的方位，以及他的具體信息。
    “氣運有損？”
    紫郢聖君敏銳捕捉到這個信息。
    氣運有損，這意味著天機師的推算能力，將不再如從前一樣“無瑕”，而是會出現破綻。
    這是一個動手的好機會。
    隻不過，紫郢聖君突然想到了天道前麵收割自身功德的經曆。
    他忽然又不放心了。
    沒準，天道這不是給自己機會，而是讓他主動上門，去給對方送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