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
    界河打從神朝覆滅之後，在獸神域眼裏已經不剩多少價值了。
    尤其是再次誕生一尊合體之位過後。
    這變相是榨幹了界河從創世至今積累下來的底蘊。
    獸神域真正將其搶占下來，實際的利益得不到多少，更多隻是意氣之爭。
    但是，以獸神域的財力足以替這樣的意氣買單。
    真正讓他們權衡的，恰恰是禹神的後半句話。
    他與獸神域的恩怨到此為止。
    若在從前，禹神這話多少有些令人招笑。
    可現在的他，確實有資格將其引為籌碼，而且也促成了獸神域諸位神君態度的轉向。
    他們驚訝於禹神的成長速度。
    若是無法盡早實現和解，禹神將會成為每一位神君今後的夢魘。
    正如先前替“塗山神君”聲援一樣。
    那叫惠而不費。
    如今，隻需要做一件同樣惠而不費的事情，就能消除掉自己未來道途的一大夢魘。
    這很劃算！
    唯有獸神老大陷入了沉思。
    他固然想要跟禹神和解，從而化解未來可能遭遇的危機。
    聽上去很不錯！
    但仍有一點需要正視，那就是他們的妥協是源於畏懼。
    這將會在未來的道途中產生另外的影響。
    一個不好，他們的修行可能就此止步。
    原因是道心受損。
    獸神老大捫心自問，他當真願意止步於當前的境界麽？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是，他能從地下那些神君的態度中看出來，不少人明知這種安逸的代價，仍然選擇了接受。
    獸神老大不希望隨波逐流，不甘心永遠停留於此。
    但是同樣的。
    他也不想讓作為畢生心血的獸神域，因為自己的選擇而受到連累。
    思來想去，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獸神老大開口道：“即日起我將脫離獸神域，我與你之間的因果，絕不會牽連第三人。”
    此話一出，獸神域的其他神君全部呆住。
    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家老大竟然會因此退出獸神域，看這架勢還打算跟禹神不死不休。
    了解他性格的人，這時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多年交情，有神君短暫生出過追隨的想法，可是最終將其付諸實踐的一個也沒有。
    這意味著，神君們明知今日的選擇會讓他們的道心從此蒙塵。
    但他們還是選擇了安逸的活法。
    人各有誌。
    獸神老大不會苛求旁人與自己一樣，若無這等氣概，他也沒法馴服底下的這些神君。
    禹神有些驚訝地看向他，眼中多了幾分欣賞。
    一心向道的人，即便是作為對手，同樣值得尊重。
    他將手摸向腰間，這是今日降臨獸神域以來，他第一次將劍刃出鞘。
    這是對求道者最大的敬意。
    “你我之間，不論勝負，絕不牽扯旁人。”
    “好！”
    獸神老大如今順應了本心，頓時心中一陣舒暢。
    他轉頭看向塗山神君，開口道：“塗山，將魂魄還給禹道友吧。”
    “是。”
    塗山神君不敢反駁，畢竟今日的事情皆是由他而起。
    獸神老大已經發話了。
    再認不清形勢，那就是自討苦吃。
    隻見他取出了一座小塔，在接連施展出幾道印記之後，一團純淨的魂魄從中飄出。
    禹神快速將其收入袖口。
    他的目光轉而落在其他神君身上，看著他們挨個以神道起誓。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禹神不再逗留，直接離去。
    隻留下獸神域的一幹人等，諸位神君紛紛看向獸神老大，有的想要勸說他留下。
    獸神老大隻是笑著抱拳：“我等緣盡於此，他日未必沒有再見的機會，惟願各位道友仙路長虹，頂峰相見！”
    說罷，他也消失在了原地。
    獸神老大這些年一直守在獸神域，修為的進步極其有限。
    此番，他拒絕了向禹神低頭。
    這變相種下了夢魘的種子，最終將會演化為一場分出生死的神道之爭。
    這就是走向仙道之巔的必經之路。
    禹神做完這些，沿著原路折返，不經意就繞過了界河。
    然而，他的麵前已經有兩道人影等候於此。
    正是陳景安和陳明遠。
    這祖孫倆，一個體內住著黃龍，另一個是如今的界河天道。
    他們能發現自己並不意外。
    禹神露出笑容：“既然見到了，那就聊一聊？”
    “請！”
    陳明遠打開了天道領域的入口，三人一同進入其中。
    禹神到了這裏，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樣。
    他要了一盞茶水，開口道：“今日我是來講故事的，你們打算從哪裏開始聽起？”
    陳景安言簡意賅：“從頭開始。”
    “好。”
    禹神的這一個“好”字，仿佛將時間拉到了很久之前。
    他經曆投胎轉世，成為界河“椿姓顧氏”的一員。
    這就是“顧聖子”和“靈隱聖王”的家族。
    椿，這是源於界河的上古傳說，一棵以長壽聞名的大椿樹。
    有人族服用了大椿樹的果子與葉子，從此獲得了超過常人的壽數，這些人的子孫就形成了“椿姓”。
    顧氏先祖，就是椿姓中的一員。
    禹神投胎到界河，很不幸遇到了這一方世界的運獸無支祁出世。
    所謂的“運獸”，天生並無善惡，而是講究平衡。
    在它之前，界河出現了一係列像“大椿樹”這樣的，能夠賦予人族天生優勢的天地靈根。
    這使得人族能夠立足於界河，但同時也消耗了正道的氣數。
    為了平衡正邪。
    運獸的成了邪道的化身，並且為了催生出更加強大的正道，它將那些天地靈根悉數吞噬，親手將天下生靈送入了絕望。
    彼時，禹神隻是“椿姓顧氏”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物。
    他麵對這場曠世大劫，自然也是無能為力。
    恰逢此時。
    禹神覺醒了自己的前世記憶。
    他來自一個已經覆滅的神朝世界，其名“大虞”。
    大虞神朝昔日強盛一時。
    他們位於東方天庭的治下，大虞神君還多次收到天庭的邀請，有資格與天庭的各部之首一起，參加天庭的各種重大典禮。
    禹神的出身比較普通。
    盡管，他的父係血脈，往上可以追溯到大虞神族的旁支。
    但這在大虞界並不稀罕。
    因為神朝統治世界的時間足夠久，久到能讓一個貴胄後裔不停稀釋恩澤，直至變成了徹底的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