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雖短，但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是十分巨大。
    陳陽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無常，此前並沒有任何交集。
    對方既然能夠直呼“宮主大人”，也就說明至少從他承接滄瀾神宮開始，對方便一直知曉他的存在。
    而他所自稱的滄瀾神陵，以及守墓人這個身份，陳陽則完全聞所未聞。
    不隻是他自己，連收服的枯運等一眾神道生靈都是從未提及過還有這種地方存在。
    出現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要麽這處空間和身份是無常自己編造出來的，要麽就是這處神陵的密級太高，是枯運等人根本接觸不到的層次。
    結合對方道出自己宮主的身份，以及無法脫身回石身這兩點來看，還是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大。
    大致明白了這無常的來曆，但陳陽心中的壓力卻不降反增。
    因為無常方才的話語中，明明是主動問禮，卻能聽出有幾分不怎麽情願的意味。
    無常並不像符因、枯運等人，對自己的身份心懷敬畏。
    陳陽能感覺到，對方似乎並不怎麽看得上自己，隻是礙於如今他神宮之主的身份，方才前來迎接。
    陳陽沉吟片刻後道“你便是輔佐那魔道少主的神靈？”
    “不算輔佐，而是合作。”
    無常側身作請，繼續用那略顯冷漠的態度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宮主請隨我來山頂一敘吧。”
    “也好。”
    陳陽應下，便跟著無常沿著山道上行。
    這座黑山看著不高，但那山道卻給人一種越走越長的感覺。
    無常似乎有意的在帶著陳陽繞遠路，將山中各處的陵園都路過一遍後，方才引著他向山頂行去。
    在這個登山的過程中，二人都沉默著沒有言語。
    陳陽一邊走一邊數，像這樣修建好圍起來的陵園山中總共有十二處。
    不算那些散落在山間的墳頭，隻算這十二處陵園中的墓地，總共有一百四十四座，每座陵園中也是正正好的十二座。
    來到接近山頂的位置，陳陽看到了兩處建好後完全空置的陵園，還有一處隻修建了一半的，尚未挖掘墓穴的地方。
    行至山頂，陳陽看到了一座由棺木碑石搭建而成的宮殿，修造風格倒是與滄瀾神宮有幾分相似。
    在這神宮旁邊，有一處單獨的空置墓葬，但有些古怪的是，這處墓葬似乎是由裏向外破開的。
    也是在這裏，他舉目仰望夜空，在那無數星輝中，看到了那抹極為耀眼的紫色星辰。
    難怪無常會知曉他在神宮的“登基”之事，原來這兩處地方就位於同一座巨大星海空間之內。
    隻是神宮的光芒太過耀眼，很容易就能讓人看到，而神陵卻如同那夜色的一部分，悄然隱於萬千星海之下。
    “陋室一方，宮主莫要嫌棄。”
    無常自顧自的說著，揮開宮殿大門走入其中。
    二人隨後於殿中對坐而下，這裏就更能清楚的看出，無常並沒有拿陳陽當一個上位者來看待，而是將其看做了與自己地位等同的存在。
    陳陽對此並不在意，相較於這些無聊的地位之論，他還是更好奇無常本身，以及這處神陵的事情。
    他的出現便是印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萬載之前的眾神，並沒有將所有賭注全都押在他一人身上，他們還留下了許多別的後手。
    陳陽略作思考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是何時蘇醒，又是何時知曉我的存在的？”
    “您第一次入神宮之時，我從棺中蘇醒，之後便一直在這遙望神宮之地。”
    無常平靜的說道。
    第一次入神宮，那就是自己剛剛破境凝元的時候了。
    陳陽點點頭，接問“那此處神陵是何來曆？為何我救下的那一眾小神竟無人知曉？”
    聽到這個問題，無常沉默了片刻，隨後道“在最早時，神道生靈與世間萬靈一樣，都是壽元有數，會衰老死亡的，此處神陵便是埋葬這些逝去神靈的地方。”
    “無論神道還是仙道，永生都是至高存在們的終極追求，在遠古時期，毫無疑問，是神道的先驅者走到了前麵，他們以諸多無上神術，構造出了一個幾乎完美的永生體係。”
    “自此之後，即便是最為弱小的偽神，隻要不受外力抹殺或是墮惡化凶，便都能擁有無比悠久的壽命，是仙道修士遠遠無法比擬的程度。”
    在無常的這番話中，陳陽博捉到了一個關鍵的形容詞，“幾乎完美”。
    那就說明，實質上神明構建的這個永生體係，其實是存在漏洞的。
    結合此前自己的另一個關於天外大劫的猜想，陳陽推測，那場導致神道傾覆的大禍，八成就是因為這個存在漏洞的永生體係所致。
    “在這個永生體係被建成之時，神道便進入了鼎盛時期，那時候無論大小仙宗、王朝、古族、各山各門各院，皆是要供奉神靈塑像，以求得諸多機緣饋贈。”
    “四方神宮，也是在那個背景下得以建立。”
    話到此處，無常話語中生出幾分沒落之色，他轉眼看向宮殿外的陵園道“也正是從那時起，神陵逐漸變得無人問津，死亡消失後，墓地自然也就失去了價值。”
    陳陽聽罷有些好奇的問道“但即便擁有了接近無限的壽命，也應該還有意外而死的神靈才對，正如你之前所說，他們還是會被外力抹殺，或是墮惡化凶的。”
    不知為何，當陳陽問出這句話時，無常的靈體中忽然傳出了幾分怨恨之意。
    他隨即冷聲回答道“他們不會真正的死去，而是會進入輪回，等待下一世的重生。”
    陳陽聞言微愣，也是明白為何這無常會有怨恨的情緒。
    自己這個存在，大概率就是在那輪回大道下孕育出來的產物。
    “嗬嗬嗬我說怎得這般不受待見，原來是當年有舊怨啊。”
    陳陽心間暗笑道。
    本來如果隻有無限壽命，那神道生靈還是有可能被殺死的，神陵也不至於被完全棄置。
    但輪回重生之道的出現，就等於讓神陵完全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自此成為了被曆史車輪碾過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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