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口中的試劍，就是論道之意。
    楊靈睿卻是不曾想到，自己與沈嶽尚不曾真正進入中部地界，就能碰上這樣一位金榜三頁的頂級天驕，而且還是一位來自梅山的劍修。
    梅山太蒼劍仙淩霜的名號，他從楊元鴻口中聽到過許多次，已經如雷貫耳。
    此前在天驕榜上，他也注意到了過寧玖這麽一號人物。
    滄瀾修士皆知，梅山的劍修向來不簡單，論這一洲之地的劍道傳承，他們稱第二，恐怕是沒有哪方劍道宗門與世家敢自稱第一的。
    楊靈睿聞言略作思量，隨後便點頭答應了下來：“當然願意，靈睿此番前往滄瀾中部，就是為了見識一番各方英傑天驕們的風采，今日見得寧道友，若不來上一場論道，才真是一份遺憾。”
    他應下此事的原因有二，一是想驗證一番自己如今的戰力，在這中部之地究竟能算個什麽水平。
    二則是自己修道至今，也確實沒有真正與一位天驕級別的劍修交過手。
    如今既然這麽巧碰到了寧玖，便正好借此機會進行一次實戰積累。
    “好，爽快！”
    寧玖見楊靈睿不曾推脫，便也自信一笑，隨後對沈嶽說道：“那便勞煩沈道友為我二人做一番見證了。”
    “自是可以。”
    沈嶽微微頷首，隨即便向側方飛掠出一長段距離，隻在遠端注視著二人所在的這方天地。
    他如今是初入通靈的境界，雖然也是那天驕榜榜上有名的年輕修士，但與楊靈睿和寧玖二人，還是存在本質上的差距。
    此番來到中部，便也是為了尋求自己道途上的蛻變契機，以求能夠讓自己的修為戰力更進一步。
    唰——
    站定身形後，沈嶽便是從口中呼出一道言靈之法。
    這道言靈法光飄飛而出，很快便來到了楊靈睿和寧玖二人之間。
    噗——
    在這道言靈字法蓬然炸開的瞬間，兩位金榜天驕便是同一時間有了動作。
    隻見那一線寒光驟然劃破蒼穹，狂湧而出的遮天劍氣便在刹那間將楊靈睿的身形撕成了粉碎。
    “嗯？這就躲過了？看來青冥女仙之言果然不曾有假！”
    這一劍寧玖已經動用了八成力道，原以為會對楊靈睿造成些許威脅，結果卻是被對方這樣輕巧的就躲了過去。
    “好快、好重的一劍！”
    在旁觀戰的沈嶽，即便已經是全神貫注，也隻是模糊的捕捉到了這一劍的軌跡。
    而若是將與寧玖對戰的楊靈睿換成他自己，麵對這樣的一劍，恐怕隻得施展出請聖之法這一最終底牌，方才能夠抵擋。
    這便是普通天驕與金榜天驕之間的差距。
    過去他曾被逐虎修士稱為“青山不敗”，在一國之地的同輩修士中從無敵手。
    可若是走出了逐虎王朝，走出了西北之地，即便他依舊是受道院認可的滄瀾天驕，但距離那過去的不敗之名，便已是咫尺天涯。
    不說如楊靈睿和寧玖這樣的金榜天驕，就是那第四頁之上的幾十號人物，便是都擁有戰勝他沈嶽的強悍實力。
    這樣巨大的實力地位轉變，對於一個修士的心態肯定是有影響的。
    但以沈嶽的聰慧明理，當是早在決心行走中部之時，就做好了接受這一切的準備。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此番踏足中部之地，就是為了求敗而來。
    過去贏得太多，他便也意識到，自己的道心有了些許空懸之相。
    對於一位誌在登頂道途的修士而言，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若是不加敲打磨礪，那日後這份看似完美無缺的道心，便會成為一座空中樓閣，徒有其表。
    相比於沉溺在一方小地的虛假不敗，沈嶽邁出了自己道途中的關鍵一步，選擇了直麵自己的內心，接受自己實力不足的事實，也做好了承受一切挫敗與考驗得準備。
    可以說，正是從有了這樣想法的時候開始，沈嶽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一條成為強者的道路。
    此時此地，望著那天穹之上的劍氣與神風來回縱橫，沈嶽心中便是不由得升起一股酸楚與熱意。
    那份酸楚代表著的，是他的不甘，不甘自己隻能在旁觀戰，而無力參與其中。
    而那份熱意，則是這位年輕儒修內心燃起的灼灼戰意。
    自打入道修行以來，沈嶽已經有很多年不曾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當他感受到自己內心的這份變化之時，臉上便是露出一抹釋然與暢快的笑意。
    會不甘，便說明他已經不再滿足於自己的現狀，會升起戰意，則說明他還依舊懷有那顆炙熱的進取之心！
    而在這兩種情緒的疊加之下，沈嶽的一身氣息也在悄無聲息間，發生了轉變。
    過去那份看似出塵脫俗的翩翩貴氣與君子氣象，便是於此時消散於無形。
    給人的感覺，就好似沈嶽在一瞬之間，從一位出身豪門望族、學富五車的大家公子，變為了一個久居山野鄉地，極為普通的一位教書先生。
    “此生修道，但求心安，榮耀成就皆為浮雲之相，摒棄過往，唯青山，依舊在。”
    沈嶽有感而發，喃喃自語一句。
    在這臨近中部之地的邊緣山林之中，靠著觀戰楊靈睿與寧玖之間的論道鬥法，這位來自西北邊地的儒修天驕，便是完成了一次對自身道心的淬煉洗禮。
    而此刻正在交手的兩人，也已經在數輪的換招之後，打出了幾分真火。
    楊靈睿的命官麵具已經開到了第三眼，而寧玖的七式劍訣，也出到了第五劍。
    二人身上的氣勢都已經攀升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程度，單是那從高空灑下的餘波，就已經是有了摧山斷河之相。
    但即便如此，論道的雙方也不曾有任何收手的意思。
    “奪！”
    楊靈睿低吼一聲，睜開了命官麵具的第四隻眼。
    “好聲勢！好殺氣！”
    寧玖也在隨後高喊道：“能見我這第六劍，你便可入此頁三甲之列！”
    喊話間，楊靈睿便已經揮動那仿若擁有開天之力的巨斧，朝她狠狠砸下。
    “寒川碎影！”
    寧玖也隨之出劍，一道清亮的劍光自她身前綻放而出。
    轟！——
    下一瞬，劍光與巨斧相觸，便是發出了一聲驚天巨響。
    龐大的震動之力向四方傳播開來，隻在眨眼之間，便將二人下方的一整片山林地區徹底夷為平地。
    沈嶽眼疾手快，看出了二人又要以殺招對衝，便先一步將那岩蛇的屍體收攏了起來，免得其遭受波及導致損壞。
    而在這一斧一劍之後，天空中激蕩的風雲之勢，便也倏然散去，再度歸於了一片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