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麽！”高要一聲低喝，打斷了英布的慌亂，他的聲音並不高昂，卻自有一股鎮定人心的力量，“敵軍未至，自亂陣腳，乃取死之道。你此刻最要緊的任務，就是給我回去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他目光掃過帳外漸沉的夜色，繼續下達指令“傳令下去，全軍戒備，外鬆內緊。待到午夜時分，我們……撤軍。”
    “午夜撤軍？王上，這……這豈不是……”英布更加困惑，甚至有些難以置信。在敵人可能即將合圍的緊要關頭，夜間撤軍，風險極大，極易造成營嘯和潰散！
    高要嘴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放心，並非真的一潰千裏般的撤退。項羽想在此地利用騎兵優勢一口吃掉我們，我豈能讓他如願？這處營寨地利有限，倉促間難以固守太久。我們要做的，是主動轉移，撤退至一處我早已勘察好的、更為險要、更利於我軍步兵發揮、卻能極大限製楚軍騎兵機動性的咽喉之地！”
    他站起身，走到軍事輿圖前，手指點向其中一處山穀隘口“那裏，才是我們為項羽準備的真正墳場！今夜之退，是為了明日之進，是為了將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徹底反轉！”
    高要的聲音斬釘截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一場看似被動撤退的戰術轉移，實則是他棋局中更深遠的謀劃。
    夜色如墨，潑灑在連綿的軍帳之上。易小川的中軍大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他沉靜而略帶疲憊的麵容。他剛剛巡視完營防，確認各處崗哨並無鬆懈，騎兵們也已喂飽戰馬，檢查好鞍具，隨時可以應對夜間的突發狀況。
    遠處，高要營寨方向隱約傳來的喧囂與逐漸升起的炊煙，並未引起他過多的警覺。正如他所料，日暮時分生火造飯，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他甚至能想象到南境軍士們圍坐在火堆旁，默默吞咽著可能並不豐盛的食物，為接下來的行動積蓄體力。
    “將軍，高要部炊煙甚眾，似乎比平日更早開飯。”一名副將入帳稟報。
    易小川揮了揮手，目光依舊停留在麵前的簡易地圖上，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陽平關的方向“無妨。天色將晚，他們若要行動，無非兩種可能要麽趁夜強攻我營，做困獸之鬥；要麽……便是尋機後撤，保存實力。”
    他頓了頓，語氣篤定“強攻？他高要還沒那個膽量和實力在夜間與我的騎兵硬碰硬。那麽，最大的可能，便是撤軍。趁著夜色掩護，向陽平關方向收縮。”
    副將有些疑慮“將軍，若是他們真趁夜撤退……”
    易小川抬起頭，嘴角露出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夜遁？那是步兵的無奈之舉。黑夜於步兵是掩護，於騎兵亦是枷鎖，但別忘了，我們是騎兵。他們兩條腿，能跑多快？黑夜固然能隱藏行蹤，卻也極大地拖慢了行軍速度。一旦天明，或是被我軍斥候發現蹤跡，我的鐵騎轉瞬即至。他們跑不遠的。”
    他這份自信並非空穴來風。騎兵的機動優勢在白天方能發揮到極致，夜間追擊確實存在風險，容易中伏，也難以發揮衝擊力。但同樣，步兵在夜間的行軍速度會大打折扣，難以在短時間內拉開決定性的距離。這就是時間差，易小川算準了這個時間差。他需要的是以逸待勞，讓士兵們充分休息，保持銳氣，待確認敵軍動向，天色微明之時，再以雷霆萬鈞之勢發動追擊，方能一擊致命。
    “傳令下去，多派斥候，嚴密監視高要營寨一舉一動。其餘將士，飽食安寢，養精蓄銳。”易小川下令道，“但需衣不卸甲，馬不離鞍，隨時待命。”
    “喏！”副將領命而去。
    帳內重歸寂靜。易小川吹熄了大部分燭火，隻留一盞，和衣臥於榻上。他閉上眼，腦海中推演著各種可能。高要撤軍是必然，但會選哪條路？是否會設伏？項羽的主力現在到了何處？能否及時形成合圍？這些問題在他腦中盤旋，但總體上，他依然認為局勢仍在掌控之中。他對自己的判斷，對自己麾下精銳騎兵的戰力，有著絕對的信心。
    時間在寂靜的等待中悄然流逝。月上中天，又逐漸西斜。營寨內外，除了巡邏隊規律的腳步聲和偶爾的戰馬響鼻聲，一片沉寂。
    突然，一陣急促而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打破沉寂，直奔中軍大帳而來。帳外守衛的低喝聲與來人的急報聲幾乎同時響起
    “易將軍！緊急軍情！”
    易小川瞬間睜開雙眼，眼中沒有絲毫睡意，一片清明。他霍然坐起“進！”
    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疾步入帳，單膝跪地，語速極快“稟將軍！南境軍大營有變！約莫一個時辰前，其營中燈火大批熄滅，人銜枚，馬裹蹄，悄然離營，正向西南方向疾行！現已確認，其營寨幾乎空置，隻留少量疑兵及旗幟迷惑！”
    來了！易小川心中一動，但並未立刻表現出急切。西南方向，正是通往陽平關的路徑之一，雖非最寬敞的官道，卻也說得通。高要果然選擇了夜遁。
    “西南方向？具體路徑可曾探明？”易小川沉聲問道，一邊快速披掛甲胄。
    “回將軍，敵軍行動極為隱蔽，斥候不敢過於靠近，隻大致判斷其主力沿‘黑風澗’旁的小路而行。目前尚未發現明顯伏兵跡象。”斥候回答道。
    “黑風澗……”易小川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那條細小的、幾乎被忽略的路徑。那裏地勢確實不算險峻，不像常見的設伏之地。高要選擇這條路，或是為了出其不意，或是為了避開可能遭遇項羽主力的官道。
    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高要隻想盡快脫離接觸，跑回陽平關。
    易小川不再猶豫，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被高要“倉皇撤退”的假象所掩蓋。他朗聲下令，聲音穿透帳幕，傳入夜空
    “傳令三軍！即刻整軍！準備追擊！”
    “令所有斥候營出動，三倍人手，前出探查，務必咬住南境軍主力，實時回報其動向，警惕可能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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