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有埋伏！停止前進！停止前進！”基層軍官聲嘶力竭地吼叫，但他們的聲音淹沒在戰馬的哀鳴、士兵的慘叫和荊棘被大片踐踏折斷的劈啪聲中。
    就在這片混亂達到的時刻——
    “放箭！”
    一聲冰冷而高亢的命令從荊棘林深處傳來。
    下一刻，無數點寒星從黑暗的樹林和荊棘叢後方呼嘯而起，如同疾風驟雨般射向擠成一團、亂作一團的騎兵隊伍！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令人牙酸。缺乏盾牌防護、又失去機動空間的騎兵成了最好的靶子。箭矢輕而易舉地穿透皮甲，甚至紮透鎖甲，將他們射落馬下。慘叫聲此起彼伏，原本威風凜凜的騎兵成片倒下。
    “穩住！不要亂！向我靠攏！舉盾！”易小川目眥欲裂，他揮舞長槍格開幾支射向他的箭矢，聲嘶力竭地試圖重整隊伍。他終於明白，自己中了高要的毒計！這裏根本不是什麽撤退路徑，而是一個精心挑選的、針對騎兵的絕殺之地！
    然而，醒悟得太晚了。
    箭雨過後，沉重的腳步聲和喊殺聲從四麵八方響起。高要麾下的南境步兵們，如同從地獄中湧出的幽靈，從荊棘林的各個縫隙、預設的通道中悍然殺出！
    他們顯然對這裏的地形極為熟悉，三人一組，五人一隊，靈活地穿梭在荊棘之間，專門攻擊那些被困住、行動受阻的騎兵。
    長槍兵凶狠地刺向馬腹，或者從刁鑽的角度捅刺落馬的騎士。刀盾手則貼近砍殺馬腿，或者格擋開騎兵慌亂中的劈砍，然後順勢將其拖下馬來亂刀分屍。
    騎兵們空有強大的衝擊力和高度的優勢，卻完全無法發揮。戰馬在荊棘中寸步難行，驚恐地原地打轉，反而成了累贅。騎士們揮舞著長兵器，卻常常被茂密的荊棘纏住，或者因為害怕傷到自己人而束手束腳。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一場針對騎兵的噩夢！
    易小川雙眼血紅，他親眼看著自己精心訓練的精銳騎士，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一個個從馬上拖下來殺死。鮮血染紅了荊棘，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戰馬的屍體和人的屍體堆積在一起，慘不忍睹。
    “高要！無恥小人！可敢出來與我一戰！”易小川咆哮著，挺槍刺死一名衝到他麵前的南境刀盾手，但他立刻被更多的敵人圍住。
    他的親兵們拚死護在他周圍，結成一個簡陋的圓陣，抵擋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但整個大軍已經崩潰了。恐懼像瘟疫一樣蔓延，後麵的騎兵看不到前麵的慘狀，隻聽到恐怖的廝殺聲和哀嚎，本能地想要後退，卻與更後麵還在往前擠的部隊撞在一起，使得混亂進一步加劇。
    “將軍！不行了！退吧！再不退全軍都要葬送在這裏！”一名滿臉是血的校尉衝到易小川身邊，帶著哭腔喊道。
    易小川看著周圍地獄般的景象，心如刀絞。他知道敗局已定。這片該死的荊棘林，徹底廢掉了他的騎兵。繼續頑抗下去，隻有被全殲一途。
    “撤！向後撤！傳令！後隊變前隊，撤出這片林子！”他終於艱難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撤退談何容易？
    狹窄的入口早已被潰兵、屍體和受驚的戰馬堵死。向後撤退的軍隊與不明情況還在前湧的軍隊猛烈衝撞，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而高要的軍隊則趁勢猛攻，死死咬住潰退的騎兵，毫不留情地擴大戰果。
    撤退變成了潰敗。
    易小川在親衛的拚死保護下，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向後逃去。他回頭望去，隻見火光下，他的騎兵們如同無頭的蒼蠅，在荊棘林中絕望地掙紮，被南境軍分割、包圍、殲滅。驕傲的騎兵旗幟倒在泥濘和血泊之中，被無數隻腳踐踏。
    “易小川！哪裏走！”一聲厲喝傳來。
    隻見高要在一群將領的簇擁下，出現在一處稍高的土坡上，臉上帶著冰冷而殘酷的笑容。他顯然不打算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追！給我追！斬殺易小川者，賞千金，封萬戶侯！”高要長劍指向易小川潰逃的方向，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養精蓄銳已久的南境生力軍立刻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沿著他們熟悉的通道，迅猛地追殺了出去！
    易小川的敗軍一路潰逃，身後是如狼似虎、士氣高昂的追兵。騎兵失去了速度和陣型，在逃亡中甚至連步兵都不如。不斷有人被追上砍倒，戰馬累癱在地，騎士被迫棄馬步行，隨即被亂刀砍死。
    這場追擊持續了十餘裏！
    從黑暗的荊棘林一直殺到天色微明，荒野上到處都是倒斃的屍體、無主的戰馬和丟棄的兵器盔甲。易小川身邊的親衛越打越少，最後隻剩下寥寥數十騎，人人帶傷，狼狽不堪。
    直到確認已經徹底甩脫了追兵，並且前方出現了前來接應的小股部隊時，易小川才敢停下來喘一口氣。
    他環顧四周，跟隨他逃出來的殘兵敗將稀稀拉拉，個個麵如土色，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劫後餘生的茫然。兩萬五千精銳騎兵，經此一役，還能剩下多少？五千？三千？或許更少。
    朝陽的光芒刺破雲層，照亮了他染血的臉龐和破碎的鎧甲，卻驅不散他心中那徹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屈辱。
    他不是敗在正麵的衝鋒對決，而是敗給了那片看似不起眼的荊棘，敗給了高要的詭計，敗給了自己的輕敵和判斷失誤。
    “高要……”易小川望著來路的方向，牙關緊咬，幾乎要咬出血來。那片吞噬了他無數弟兄的荊棘林，如同一個永恒的傷疤，烙印在他的心頭和軍事生涯中。
    這一敗，不僅損失慘重，更嚴重打擊了軍隊的士氣，也讓即將形成的對高要的合圍之勢徹底破產。
    夜色如墨，殺聲漸歇，唯有風中彌漫的血腥氣和傷兵的哀鳴訴說著方才那場慘烈伏擊的餘韻。高要獨立於那片剛剛吞噬了易小川鐵騎希望的荊棘林邊緣，冰冷的鎧甲映照著跳躍的火光，他臉上無喜無悲，唯有眼底深處一絲計劃得逞後的銳芒一閃而逝。
    眼前這一切，屍橫遍野，狼藉一片，皆在他的預計之中，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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