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口？
    夏熠陽見祁九舉在半空中的手一頓，帶著一絲出人意料的僵硬。他似乎微微愣神，眼神閃爍間有不屬於代碼的複雜情緒閃過。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祁九的異常，他幾度張口，欲言又止，最終卻一個字也未能說出。
    但夏熠陽難以深究這到底代表著什麽意思，便直接開口詢問：“從這裏去銀霜口不能用神行千裏嗎？”
    祁九將手緩慢垂下，悶悶地答道：“能的。”
    “那我們？”
    “我們要不就在廣都鎮等吧。”祁九的語氣好似一如往常，但聽在夏熠陽耳朵裏卻少了一些滋味。
    “銀霜口那塊地有減益效果，不好行動，山多雪多洞也多，地圖很複雜，找人會特別麻煩。”
    聽起來是個‘合理’的解釋，這種極端環境的確不適合找人。
    可她真的不想輕易放棄。
    夏熠陽眉頭緊鎖，沒有立即應下祁九的建議。
    “我知道這很為難。但我的朋友現在就在銀霜口，這是我們最快找到她的方法了。”
    停頓幾秒，她又沉聲道：“我不清楚她到底會不會再來廣都鎮。這樣等下去，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夏熠陽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她隻有地圖一個線索，肯定是人在哪就往哪找更好。
    可祁九聽完這一通隻是用沉默回應。
    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緊張，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僵持在悄悄蔓延，夏熠陽略微有些著急。
    她現在還沒有摸清遊戲時間的快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鬧鍾叫醒而彈出遊戲。
    繼續在這裏等祁九給予回應，亦或者去廣都鎮等，都太被動了。
    找李穆衍的事，不能拖。
    “可以再給我一個不去銀霜口的理由嗎？”夏熠陽上前一步，主動發問。
    怎麽會不生氣呢？
    明明承諾了會帶自己找到李穆衍，明明剛剛自己才冒著危險幫他誘惑怪物，可現在。
    她壓著心中的火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和：“剛剛那個不算，換一個新的理由我聽聽。”
    “我……”祁九的目光看向遠處的地麵，薄唇緊抿，頗有一些拒絕回答的意思。
    “祁九？”
    他的猶豫讓夏熠陽更加慌張了，著急的情緒一上來，夏熠陽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時間不等人，得快速定下來。
    他隻要能回應句什麽，她就不會這麽焦慮。
    夏熠陽需要一個更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如果他沒辦法給出新的理由，那她也沒辦法說服自己放下。
    在火氣衝上大腦之前，夏熠陽注意到沉默中的祁九正在摩挲他腰間一隻雪白的笛子，欲言又止。
    他的身影在日光下拉得很長，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
    將未出口的質問話語吞了回去，她突然覺得此刻的祁九看上去有幾分落寞。
    察覺到夏熠陽的目光，祁九鬆了手。
    “我知道這樣的理由對你來說有些牽強，但我實在沒辦法給出其他解釋。”
    他換了個姿勢，語氣沉沉：“你朋友，還有別的地方會經常去嗎？我們可以去蹲點。”
    聽到祁九低落的語氣，夏熠陽的怒氣反倒停滯下來，被焦慮蒙蔽的大腦也開始恢複理智。
    “你手裏的那個笛子……跟你不想去銀霜口的原因有關？”
    在確認祁九有心事後，她斟酌了片刻，指著他的腰間問道。
    聽到問話，祁九先前摩挲笛子的手瞬間緊握成拳，片刻後又鬆開，重新拿起笛子輕輕摩挲，緩緩點頭。
    “我能問問……是發生了什麽嗎？”
    感受著祁九身上的悲傷之意，她意識到這背後的事可能有些複雜。
    夏熠陽脾氣確實有些衝，但對其他人的私事一向都挺有邊界感。若不是這次涉及到去找李穆衍，她肯定不會主動開口詢問。
    “我師父。”
    祁九側身過來，終於肯正麵對著夏熠陽。
    他將腰間的笛子解下，放在手心裏說道：“這是雪鳳冰王笛，我師父留給我的。”
    銀霜口與祁九師父有關，但……
    留？夏熠陽眼神一閃。
    聽起來不太樂觀。
    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在聽，夏熠陽的眼神柔和了不少，透露出關心之意。
    或許是她現在的表現過於溫和，像個合適的傾聽者，祁九也不知怎麽，突然就願意開口了。
    “我師父他跟別的魂念不一樣。他或許，跟你一樣，來自另外的世界。”
    “和我一樣？”
    夏熠陽愣神，沒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嗯。”祁九點頭，嘴角微微勾起：“我師父他看起來不像是魂念，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他很像人。”
    夏熠陽沒接話，隻是安靜地聽著祁九的述說。
    “我剛誕生出魂念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
    “我對於自己的誕生緣由一無所知，不理解為何我與其他的npc截然不同。更不知道該做什麽。是師父發現了我的存在，他帶著我進了管理局，有了現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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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師父，他，很好吧。”
    夏熠陽適時感歎了一句，她能看出，祁九是真的很懷念他的師父。
    “嗯，他很好。”祁九的嘴角又勾起了幾分。
    “他雖然很不著調，好像每天都喪喪的，不太會照顧自己，嘴上還老說著‘帶小孩真麻煩’，但他教會我很多。”
    “他做什麽都會帶著我，總給我嘮叨什麽大道理，真把我當小孩似的。”
    祁九的目光又挪到遠處，看向一片虛無，似懷念似訴述。
    “他……”
    “他的魂念消散了，就在銀霜口。”
    接上夏熠陽未問出口的話，祁九勾起的嘴角瞬間塌下來，他斂了眼底所有情緒，呆望著手心裏的雪鳳冰王笛。
    聽到答案的那一瞬間，夏熠陽開始後悔。
    “抱歉，我……”
    與夏熠陽出口的道歉同時響起的，還有她耳畔的鬧鍾。
    “再不起床就要沒飯吃了，再不起床就要沒飯吃了……”
    從床上火速爬起來，夏熠陽沒有一秒鍾猶豫，立刻拿起電腦，發現遊戲界麵上顯示已斷開連接，最終賬號停留的界麵是在廣陵邑。
    她愣了幾秒，然後切回到登錄界麵，迅速輸入密碼。
    可奇怪的是，每次都卡在過圖上出現黑屏，窗口不停彈出：未響應。
    怎麽會這樣？難道進不去了？
    夏熠陽暗罵一聲，不解地痛苦扶額，整個人栽倒在被褥裏。
    怎麽辦？
    祁九還在悲痛地講述他的過去呢，一眨眼她就不在了。那小子不會誤會她不想聽吧？
    這破遊戲怎麽就登錄不進去了呢？
    她不信邪地切換網絡，又重啟電腦來來回回地試了好幾次，可遊戲始終隻彈出：未響應。
    長歎一口氣，夏熠陽仰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可她心裏卻一片冰涼。
    如果再也進不去了怎麽辦。
    還沒有找到李穆衍呢，也沒有好好地跟祁九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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